箭塔的石壁透着秋夜的凉，从后背的肌肤中透入身体，像一片来自海底的鱼群在身体里游动。郑晟右手的胳膊搭在毛大雄浑的肩膀上，漠然的看着冲天的火光。

“我们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毛大把牛角弓套在肩膀上，他不明白郑晟的意思。

“你信弥勒佛啊？”

“信啊！弥勒降世，天下净土。”毛大脸上是带着淳朴的认真。刚才他还是山里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手，现在则像个质朴的汉子。

“可是，我们在杀人，在帮助坐山虎杀乡民。”

致命的一击，毛大的脑子不够想这些问题。他以诚心供奉弥勒佛，希望能从弥勒佛那里得到好处，大多数教众都是如此。

战斗快结束了，乡民的勇气是有期限的，几乎整个下坪都陷入大火中中，杨九身边只剩下了六七个人。寨门前的尸体堆积如山，多数是乡民，但今夜一战，山贼也损失惨重。

彭山康催马走进木门，土墙上站满了举着火把怪叫的山贼，他们控制周边所有的制高点，除了郑晟所在的箭塔。

山贼们知道两座箭塔中是自己人，所有没有过来打扰他们。

“不是猎人，就是猎物。”郑晟用刀子般的语言割去周才德心中的羁绊。

“不，”郑晟按住他的手，“我不是让你射他。”

毛大眯着眼睛看了会，放下肩膀上的大弓，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箭。

“按照计划，我现在身边至少应该还有二十个人，”周才德苦笑。他很少推诿，所以做不到不吐露实情，“我在院子门口绑缚了杨里长，……”

周才德疲惫的点头，带着一股倦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今夜，他做的所有都是错的，从一个错误走向另一个错误，对于一个不是很自信的年轻人，今夜的打击不少于袁州城下的兵败。那个时候，他多数作为旁观者，而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基于他自己的判断，……结果很糟。

周才德默然。

“在志满意得的时候丢掉性命，犹如春天凋谢的樱，”郑晟的视线紧紧跟随坐山虎，百步之外的小背影倒映在两只瞳孔中，“我是真想让你射出这一箭。”

周才德惊讶的抬起头，他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郑晟。

郑晟等五人刚走下城墙，毛家老四带着十个人迎上来，他们是真正的一伙人。

“香主，我做错事了。”周才德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郑晟指向坐山虎的后背，“你能射中那个人吗？”

“走出这片院子，我怕自己会像你一样控制不住说自己错了。”郑晟很严肃的说话，如周才德刚才一样的口气。

山贼们先行灭火，他们很想先抢女人，但坐山虎的命令明白干脆。如果没有抢到让他满意的钱财和稻米，没人能享受到女人。他那个恶毒的癖好能把所有小喽啰们垂涎三尺的女人变成白骨。

“大哥。”老四很兴奋，他们完美的执行了郑晟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