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无视他的愤慨，把自己背了许多遍的话说出来。他说的不紧不慢，生怕遗忘了什么细节。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话没说完便抑制不住兴奋起来。

一行人走进一座宽阔的寨子，里面有毛三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精致的家具，整个院子里似乎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毛三大模大样的走进茨坪宅，他以前来过这里，但没敢走进街道两边那些热闹的店铺。山民门挣点钱不容易，主要用来买盐、铁器等必需用品。店里的酒比不上山里酿的果子酒好喝，还贵的不得了。

两个年轻人底气不足，但仍然在坚持。他们养着官兵一年。自家家主也被掳走，现在要用保命的粮食来救官兵的主将。茨坪的形势没有一点好转，无异于饮鸩止渴。

七个人，每个人都明码标价。茨坪要把他们全买回来，明年就不会打仗了，乡民会自行逃难。

外面有人说话:”你们先撤下。”随后是几个杂乱的脚步声远去，应该是守卫。

王进忠心往上一提，”怎么了？”

毛三故作轻松:”小堂主说，我在茨坪有自己人照料呢。”

两边路人看他的眼光里都带着仇恨，他有点不安。想到香主说过，表现的强硬才能确保活命，他挺起胸脯。香主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张百户劝道:”王兄先忍忍，听他说说条件。”

白布在四人手中传过，看见上面价码的人都默不做声。

毛三被带到一个阴暗的小房子里，外面有官兵看守。等了许久，外面的光线暗下来。难道那些人争论把他给忘了?他坐一会，站一会，再透过门缝往外看。

为首的高鼻梁官兵突然下令:”绑起来！”

张百户不留情面的转头拱手:”还要烦劳两位少爷筹集粮食。”

王中坤把所有的条件和价码都在书信里写好了，他只要得到一个答复，”行”或者”不行”。

一只手推开门，王进忠满是阴霾的脸露出来。

守卫走到身后，毛三起身欲走，临行前忽然颇有深意的问:”你是王进忠王百户?”

”可是，怎么能只救大人一人。”

”在来的时候听过你的名字。”毛三留下一句话，随守卫走向厅外。出门七八步便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不把杜大人救回来，官兵很快会撤离，到时候茨坪的一切都是山贼的。”

”一个小小的信使也敢这么嚣张，”王进忠不忿。

“昨日小堂主从茨坪寨里带回去七个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圣教不随便取人性命，如果你们付粮食便能救回他们。”

光线朦胧时，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毛三立刻正对着门坐下。

”呆不下去就回山里，香主说走之前会把俘虏的尸首留给你们。”

毛三知道到了关键时候，咽了一口吐沫。

”你们以为吃定我了。”王进忠颓然。

”香主说此间事了，立刻派人去袁州接你的家人，圣教中给你留下了位置。”

王进忠揪住头发:”可是你们让我做的事情……”

不是同僚死，就是自己死。他向来不会把别人的命当做比自己的重。

但是，想到自己将要与在袁州城外被当做猪猡般屠杀的妖人为伍，他觉得自己的下半生都是灰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