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洋界。

从山脚往上看去，茂密的丛林，就像冬天的被子，厚厚的盖着群山上。站在山外，没人能看见那丛林下面隐藏着什么。

蒙古人在山下停下了步伐。他们必须要放弃几乎骑了一辈子的战马，踩着皮靴走进眼前这神秘的丛林。

官兵盔甲坚固，刀剑锐利，但他们在这里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他们不习惯爬山。

春雨浸过的土草地湿漉漉的，皮靴踩上去有些湿滑，远不如山民们的草鞋在上面健步如飞。

不止一个蒙古人在心里咒骂：“这群该死的贱民。”色目人的想法比他们也好不到那里去。

在密集的丛林的半山腰有一颗突出的岩石，岩石的顶部差个一杆旗帜，赤旗！如烈火般燃烧的赤旗。传闻中这面旗帜所到之处，南人贱民无人不从。

密林里传来窃窃私语，“嘿，蒙古人来了。”穿着草鞋的山民奔向那巨石之后，“李副将，官兵来了。”

李燕子敏捷地跳上巨石的顶部，他一只手扶着旗杆往山下看。官兵的战马齐刷刷的排成几列，兵丁们正在整理衣装，“他们要攻上来了！”

李燕子跳下石头，吹了个尖锐的口哨，“来了来了！”

官兵在山下安营扎寨，今天应该不会再来攻打。派出去骚扰的精锐猎手要到夜里才能返回黄洋界山寨，能赶得上明日清晨的大战。

“退出去，这里有埋伏！”第一波进山的官兵抬着一具尸体退出了丛林。阴暗的丛林太恐怖了，他们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战场。

李燕子不想让部下在山林中与蒙古人决斗，他们这是在纠缠，一刻不停的纠缠。山民们不在乎失守一片丛林，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把弓箭射入蒙古人的身体。

在官兵看来，攻到下坪和茨坪就意味着这场战争结束了。所以前途虽然艰险，他们至少有个盼头。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他们可能在罗霄山里失败。

春日，进山的道路被藏茂密的草丛覆盖，官兵们必须小心地辨认。他们离黄洋界的山口还有一段距离，但踏进丛林就等于走进了战场。

穿过山脚下的丛林，通往黄洋界的道路终于呈现在官兵面前。道路如同一条弯弯曲曲的蚯蚓钻在险峻的山岭间，最后消失在茫茫的白雾中。

蒙古人怒了，从早晨到现在，他们死了四五十人，饱受折磨，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着。

黄洋界就在前面，能在山里穿梭骚扰的弓箭手都是红巾军的精锐。当官兵拿出勇气来，他们的推进速度快了许多，夕阳落山之前，黄洋界的山寨伫立在官兵面前。

蒙古人是敌人，可红巾军算是自己人吗？那场骗局之后，他迷惑了。

丛林中没有明显的道路，山路狭窄，官兵几乎排成一条长蛇队形，负重的盔甲让他们气喘吁吁。随着他们进入丛林的人数越来越多，伏击的猎手们消失了。

风吹过枝叶哗啦啦的作响，在这些响声的掩护下，有人拉开了弓弦。得到温汤镇的武器工匠帮助后，他们不再使用粗制滥作的弓箭。

他的刀锋上也涂抹了毒药，这些可不是用来麻痹敌人。毒药的配方是山里最有经验的猎户和余人一起研制出来的，只要刀锋刺破肌肤，毒药便会顺着血液流向心脏。一刻钟，只需要一刻钟，被刺中的敌人便会失去战斗能力，是死是活，凭天由命。

穿着厚实的铠甲走如此险峻的山路，简直是一种折磨。经过简短的商议，有一半的官兵脱掉了盔甲，穿甲和身穿布袍子的官兵混杂在一起进军。根据前面的战斗经验，蒙古人把精锐的弓箭手放在先锋的位置上。

标枪带着巨大的惯性穿透了走在最前面的重甲武士的胸口，然后去势不减，带翻了后面三四个人。

还要偷袭吗？他想起郑晟的在议事厅中说的作战准则:“官兵武器精良，不可力敌，敌进我则退之，敌人驻我多扰之，敌疲我则攻之。”

因为担心毒药的毒性不强，在今天的第一战里，弓箭手们使用的是在毒药里浸泡了一个晚上的箭头。

李燕子站在山顶上向下俯视，身边是一排排垒砌好的滚木雷石。

…………

官兵踏上山道，他们东张西望，密不透风的丛林中传出摄人魂魄的口哨声。

今天夜晚……，李燕子挠了挠头，他的视力很好，看清楚山下的官兵防备非常严密，在营寨周围都设立了岗哨。身处这样的险境，只要不是太愚蠢的主将都会做好防备偷袭的准备。

落在最后身穿千户官服的军官对明显受到惊吓的兵丁们咆哮:“冲上去，不要在这里耽误，攻破黄洋界杀到下坪。”

“准备好你们的弓箭，不要让雨水淋湿了弓弦，给箭头上抹上毒药，他们是必野兽还凶残的敌人。”李燕子一边叫喊着，一边摸着插在腰上的飞刀。

就在官兵们搜寻的空隙里，那个受伤的蒙古人叫声越来越凄惨，他的脸越来越红，眼睛狠命的往外张开，黑色的眼球就快要凸出来，白眼球里的血丝不停的扩张，直到完全被红色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