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找郑晟要了七八本刻印的圣教典籍带回去。他目不识丁,只会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冲锋,但他崇敬会读书写字的人,举事不久就给他儿子找了个秀才当老师。
况普天带着一万老弱残兵,不敢主动进攻袁州城,只能竖起彭祖师的名号,召集袁州的弥勒教信徒来投。短短数日,就有四五千人来投,不得不说,彭莹玉在袁州传教几十年,在这里影响极大。
“不要再说什么圣教,”项普略暴躁起来,“我们起兵是为了驱走鞑子。”
“是的,我们是要驱走鞑子,但你可以去问问师父和邹普胜,问问他们有多少豪强富户投靠了义军,没有!”郑晟摇着头,“弥勒教的旗帜举起来就放不下去,就像我的圣教,举起旗子来再放下,身边的人就散了。”
他已经说的很清楚,项普略明白了,圣教看似脱胎于弥勒教,其实完全不同。山民不出因为拜弥勒佛想往生净土才在战场那么勇猛的,红巾军士卒不是因为祈求天下净土才能保持良好的军纪。圣教弟子亲如兄弟姐妹,这是一种自豪感,成为圣教信徒的自豪感。他已经无法罢手。
况普天虽然听周修永的建议出兵威慑郑晟,但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做好如果红巾军真动手立刻掉头逃跑的准备。反正打也打不过,直接逃跑也不丢人。
“不要吓唬他,”郑晟轻轻的搅动乳酪,“我们迟早要学会与色目人打交道,我们杀不光天下的色目人,嗯,……也杀不光蒙古人。”
满都拉图和张世策在袁州城做好随时逃走的准备,但红巾军仿佛是为了多吓唬他们几天,迟迟不来。
“师父要回江西。”
弥勒教必须回头,只靠拜神佛只能吸引一部分最穷困的流民,地主豪强是不相信那一套的。圣教也要变,但根基不会变,郑晟不是无缘无故的收一个色目人在身边为随从。但弥勒教需要变的东西更多,这是目前“彭党”弟子不愿意接受的。
项普略往嘴里放了一勺乳酪,不知道郑晟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说我们所有的灾难也都来源我们自己。”郑晟推开桌子站起来,“但我们的力量也来自于我们自己,我们圣教弟子不向一个皇帝跪拜,我们只拜祭天地日月祖先。”
项普略反驳:“可是,我们所有的灾难都来自蒙古人。”这是圣教的宣言,是郑晟曾经面对成千山民亲口说过的话。
项普略失望之极,苦笑道:“我们真要在战场上相见吗?为什么我们起兵反鞑子,还没打几场胜仗就要手足相残。”
“我也很想师父。”郑晟指着他面前的乳酪,“味道真的很不错,这小色目人还是有点本事。他来自大都,他的父亲是个赌鬼,输光了钱被人打死了,他的母亲在大都靠给人家洗衣服为生。他告诉我,大都有许多穷困的蒙古人,在草原遭了灾逃荒来大都,后来都饿死在那里了。”
项普略粗声粗气的说话:“你说过你承认武昌城里的皇帝,他让项普天掌管江西。”
穆尔西像只受惊的兔子窜出帐篷。
很少有人注意到,罗霄山周围正在发生着变化。这里曾经与官兵有过勾搭的庄园被拆散,土地分给了流民。每个村子都会有圣教的教士进驻,宣讲圣教的教义。
这是一场不欢而散的会面,项普略没有责怪郑晟不给自己情面。战场不讲情面,他这辈子已经下决心追随师父,他日与郑晟在战场相见也不会手下留情。
没想到况普天把王中坤一顿训斥,说他吃里扒外,背叛弥勒教和彭祖师,让王中坤吃了一鼻子灰回来。
王中坤受了气,会来不再掩饰,把经过如实说了,郑晟闻言大怒,这是在仗着他的好心在欺负人吗?
盛怒之后,他知道仍然不能对况普天动手。现在这局势,谁先忍不住动手了,谁就失去了理。这不是玩阴谋诡计能骗过去,彭祖师的一双眼睛雪亮,最恨弟子间同室操戈。他和邹普胜,谁失去了彭祖师的支持,都是巨大的麻烦。如果引的江北弥勒教义军南下与红巾军打起来,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不要理他,通往南昌的道路有几十条,他都能拦住?”况普天的行径让郑晟更加下定了决心。
九月中旬,圣教红巾军宗主郑晟亲自率五千精锐,追上先行出发的张宽仁,直奔南昌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