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不能再说的更露骨了。明玉珍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廷这是让他先下手为强，与孟海马联手驱走彭怀玉。湖南路的元军尚未被完全驱走，义军就要相互残杀了吗？

“将军，坐吧。”邹普胜的声音仿佛从腹下发出来。他不仅是天完朝廷的太师，在信徒口口相传中，他还是个神通广大的高人。

一阵风吹过，树头黄色的树叶哗啦啦落下来。

“末将知道，那是罗霄山里的圣教宗主，起兵反元的第一人。”

彭怀玉的兵马在湖广不拜神佛，但他不禁止其他人拜神佛。湖广有许多弥勒教弟子都依附在红巾军周围，彭怀玉从来没有强迫他们改变习惯。孟海马的部众也不拜神佛。这群绿林好汉只是被弥勒教作为幌子，以图得到弥勒教军的认可。

明玉珍无法接受义军之间相互残杀，但朝廷这么说就是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他要想在湖广立足，就只能靠自己。

无论信奉什么神佛，说到实际利益的时候都摆脱不了一个“贪”念。邹普胜心知肚明，眯着眼睛道：“朝廷不会明确给郑晟旨意，但祖师很可能会让湖广的弥勒教弟子投靠郑晟。你和孟海马如果能抗住郑晟的压力，湖南路就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彭怀玉去年进入湖南路，是红巾军的先锋，如果这支兵马败了，郑晟就没了立足湖南路的根基。”邹普胜声音变的冷起来，“有些时候，要学会料敌先机。倪元帅与孟海马曾经有过交情，湖广一旦有变，他在武昌率水师逆流而上，三天便可以到达长沙。”

邹普胜的府邸没有蒙古人的威严，装扮的有点像修行人的住所。

邹普胜接着道：“此间事了，你早些回长沙吧。事成之后朝廷会任命你为湖广行省右丞。”

明玉珍已经知道此事，他对徐寿辉这么有怨言。红巾军在湖南路只是三分天下有其一，朝廷一下把那里全都交给郑晟，让他们这些早早投靠徐寿辉的人怎么想？他来武昌也是想找个机会进言，让朝廷重新考虑此事。

邹普胜合掌打断他的话：“这是陛下的意思，不敬神佛的人，怎能与我们同心，如果触怒了上天，也许会给我天完带来灾难。”

“太师，明将军带到。”亲随说完话就退了出去，留下明玉珍一个人站在那里。

明玉珍不知道还有这等事，对邹普胜的话将信将疑。他说的起兵反元第一人，指的是掀起这次南边弥勒教大举事的第一人。

邹普胜是这座城市中最忙碌的人，他是天完朝廷的真正的掌控者，彭祖师在为他站台，徐寿辉只是他的傀儡。

“你能来武昌，我很欣慰，但没来武昌的人，也不一定是我们的敌人。”邹普胜睁开眼睛，“而且，你们将很快会面临强大的敌人。”

邹普胜道：“他叛出弥勒教，创立了圣教，不许弟子拜弥勒教，也不许弟子拜光明佛，你知道吗？”

邹普胜没有起身，亲随走进院子把明玉珍送出来。

今日府里没有客人，他专门在等待明玉珍。

“我……”明玉珍很难下决心，这违背了他的信仰。

太师府是决定天完朝廷大事的地方，他对此心知肚明，现在还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但他无比确定本该归皇帝的权力迟早后会归皇帝，因为这天下没人能在与神佛的争斗中获胜。

明玉珍不安的问：“太师意思是让我们与圣教红巾军为敌吗？”

亲随引着明玉珍走进中堂，两边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巨大的图像，有弥勒佛、有光明佛，也有道家的三清祖师。明玉珍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信奉光明佛的人不是不可以再朝拜其他神佛，但一下供奉这么多神佛，很容易让人想起依佛外道，至少说邹普胜不是一个虔诚的佛弟子。

听着脚步声远去，邹普胜从草席上站起来。

屋里走出来一个人，倪文俊恭敬的行礼，在他面前如听话乖巧的孩童，他一直藏在这里偷听，道：“末将看这明玉珍犹犹豫豫，实在不像是能做大事的人。孟海马已经忍不住了，只是迫于明玉珍的态度不敢动手。”

“他会去做的。”邹普胜的脸上挂着淡淡的自信的微笑。敢起兵造反的，谁会甘心放弃手里的权力。

倪文俊回想红巾军在南昌之战的表现，忧心忡忡道：“如果他们战败了呢？”

邹普胜拍拍手：“我们又不损失什么，你以为这个明玉珍和孟海马会乖乖的听朝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