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甲努力回忆那惨烈的一夜,从很早的时间说起缘由:“爹爹接到了祖师的命令就在准备回瑞州,但陈友谅不愿意来,他想走水路,爹爹苦劝他一天,他还是与赵普胜走了。斥候禀告打着张世策旗号的官兵正从东边进入芜湖,因为耽误了一天时间,我们就急着赶路……”
“天哪,”况普天发出一声惊呼,“你们竟然被三千人打成这样。”
城头响起几遍鼓声,况普天清点了五千士卒出城。大军刚刚出去一半,在东城城头士卒忽然前来禀告:“祖师爷,东城外来了官兵。”
城内义军刚弄出来点动静,城外的官兵立刻做出了反应。
彭祖师的威望大降无法服众。而且郑晟和邹普胜都是野心勃勃的人物,怎么能容忍一而再二而三的在南昌城下血战,然后拱手把战利品送人。
项甲回头,表情沮丧点头道:“多谢军师。”
周修永本想找他聊聊,但看他毫无兴致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慢慢的道:“项将军是我最佩服的人,我很伤心。”
彭莹玉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慌乱起来。昨日只有张世策的兵马到达瑞州城外,现在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如果东城再来官兵,那真有可能被周修永这张乌鸦嘴说中了。
为了驱走张世策,彭莹玉下令,命城中精锐尽出。
“走,带我去看看。”
片刻之后,项甲被叫了过来。
瑞州城里的百姓多数是弥勒教信徒,不是信徒的人要么被赶走,要么被杀死了。彭莹玉不忍心把他们留下来遭官兵的毒手,吩咐况普天把百姓们也组织起来准备撤离。
他看着项甲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和略带一点弯曲的头发,像极了项普略。但如周顺一样,这个年轻人想成长为他父亲那样的勇士,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很多错误来做养分。
再后来就没有了。
张世策很快率大军绕到瑞州西城方向,距离义军三四里远监视他们。
彭莹玉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止住了他不合时宜的表现。
他在这里等来等去,最后害死了自己的弟子,心中的懊悔不能向外人说。
彭莹玉刚刚迈动步子,便听见东边传来一声巨响,“砰!……”
况普天立刻出言反对:“留守南昌的兵马不多,让他们出城来没什么用。祖师不是已经派余郎中去请彭怀玉的兵马了吗?”他担心南昌的兵马出城后,彭莹玉的大军到达南昌占了城。
次日天色蒙蒙亮,瑞州西城门打开,一队兵马护送数千老弱妇孺出城。
周顺和项甲会欠他人情,王中坤和周才德会是他的盟友,弥勒教本就是天启中势力最大的派系。
彭莹玉默默的看了会,返回城内府邸召集诸将。
一群比野狼还要凶恶的官兵在这么近的距离窥视,百姓无法控制心中的恐惧,许多人走着走着就不动了。
彭莹玉已经下了命令,军中士卒连夜打点行装。
周修永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等项甲问个究竟,转身轻飘飘的走了。
他心念急转,鞑子的大军到了,现在是唯一逃走的机会。他一把拉住彭莹玉的袈裟,“祖师,我们走吧,现在就走。不能管这城里的人了。”
彭莹玉道:“如此说来城外只有三千人,那我们就不不用太担心,估计他们也就是在虚张声势,不敢来攻打瑞州城。但估计官兵大军很快就能到这里了,我们不能再在这里久留。你们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清晨我们分批离开瑞州城,返回南昌。”
说了半天没提到正事,项甲觉察到周围的几个人都有些不耐烦了,苦笑一声道:“张世策的大军在芜湖东,那不是假的,否则骗不了我们的斥候,在我们后面追击大概只有三千人。”
“祖师,再不走我们就要被困在这这里了。”周修永苦苦哀求。他不是弥勒教弟子,没有半点心里负担。
如果现在仓促逃走,不但无法护走城里的弥勒教信徒,只怕城里的义军也会变成一盘散沙。但不走,便意味着他们可能永远走不了。
彭莹玉脸色慢慢平静下来,道:“人生来净净,离去净净。我不能丢下教众逃走。”多年的修养慢慢战胜了心中的恐惧和愤怒。
他不怕死,多少年来,他甚至一直在等候死亡的到来。已经死了两个徒弟,如果他死在瑞州,那便是他在人世间尘缘已断。
“我们就在这瑞州城,援军很快就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