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被部下推搡着进入藏兵洞，外面轰鸣声不息，彭莹玉靠在墙上喘着粗气，还不能做出慌乱的模样。

这一轮炮击让城头的义军损失惨重，董传霄不知道是否击中了彭莹玉，即使没能把彭祖师化成肉泥，现在的战果已经足以让他满意。

“退下去，退下去！”彭莹玉丢下禅杖，挥舞着手臂大喊。

“我被铁炮击中了？”他脑子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否定了自己。通过他刚才见到的场景，如果被铁炮击中，他的脑袋早就该变成一团了，哪里还能思考。

千户看董传霄脸色铁青，城头的战局对本方人马越来越不利，看来又是一次不利的进攻。他吞吞吐吐的说：“目标太小了，没办法保证轰击到。”

以往官兵开炮时义军都躲在城墙后，只有极少的人在近处感受过这种利器的威力。现在在近处他们方能体会到这是人力无法抵御的力量。

刚才轰击了半个时辰后，铁炮必须要停下来等炮管冷却才能进行第二波攻击。几十个炮手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只待董传霄的命令便可以进行下一波轰击。

兵丁们被赶了出去，余人走到彭莹玉身前。

“大人，要开炮吗？”千户再次来求证。

官兵的铁炮开火了，官兵的铁炮竟然在进攻的间隙中开火。此刻城头布满了义军士卒，几颗铁球落在人群中，在城墙头留下一条血肉模糊的痕迹。

“让所有的铁炮都调转炮口，对准那个人，”董传霄放开右手，指向城头那随风飘荡的黄袈裟，“把那个人轰成肉泥。”

董传霄已经不在炮兵阵地了，他静静的等候瑞州城头再没有一点动静，下令：“把炮兵千户给我抓起来。”即使战果辉煌，他也不能承认是自己下令让炮手对着自家兵马的后背开炮。

黄色的袈裟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污，余人本能的有点反胃，他伸手试了试，彭莹玉还有鼻息，“祖师没有死，应该是昏迷了。”

官兵鬼哭狼嚎的退回本营。

彭莹玉无法再睁开眼睛，他的额头有一个鸡蛋大的血洞，看上去是铁炮击起城头的砖石飞溅造成的。

“砰~砰~砰！”

炮兵千户不敢违抗命令，指挥炮手挪动炮口的位置，根据经验努力想把炮口对准彭莹玉站立所在。

此刻义军还没能从慌乱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城头一片空白。彭莹玉立刻觉察到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时期，随即冲出藏兵洞，朝着乱成一团的义军大喊：“上城头来，鞑子来了。”

彭祖师受伤的消息很快在瑞州城传播开，让城内义军百姓心神不宁。况普天和周顺分别把指重任交给副手，匆匆忙忙赶过来。与他同时到达的还有周秀英和余人。

两个亲兵扶住被震的东倒西歪的彭莹玉，大喊：“祖师，快下城。”耳边的轰鸣声太大了，他们扯着嗓子呼喊。

铁炮沉默的立在不远处，当士卒发起进攻时，这些利器就不得不闭上嘴巴，因为从身后开炮给己方带来的威胁更大。

“祖师……”两个亲兵小心翼翼把彭莹玉抬进藏兵洞里。

下城墙的石阶陡峭而狭窄，士卒相互推搡挤压的从城头连滚带爬的坠落。

很快有人上城头扒开尸体寻找，彭莹玉的黄色袈裟很显眼，他们很快发现祖师倒在血泊中。

“快去找郎中，把余郎中叫过来。”

况普天神色紧张，咽了一口吐沫，问：“能治好吗？”

“砰~砰~砰！”

一个时辰内，义军打退了官兵一波又一波冲击，仿佛不知道疲倦。彭莹玉靠在墙头轻轻的喘气，城下另一波官兵已经做好了准备。

“来人，来人，把攻城的将领都给我叫过来。”董传霄匆匆返回大营。张世策派人来禀告南昌城里的义军已经朝瑞州进发了，解决瑞州之敌迫在眉睫。

董传霄密切的关注着城头的战事，眼看着彭莹玉领着义军重新稳固战线，把他精选出来的勇士一个个从城头击落。

彭莹玉的受伤昏迷让屋里这些人像是突然间失去了主心骨，城外的官兵就先一片巨大的阴霾从头顶笼罩过来，无法抵抗。

等义军将将在城头摆出阵势，亮出獠牙的官兵已经在云梯顶部出现。

“彭祖师，彭祖师在哪里？”瑞州南城陷入一片慌乱中。

炮火不息。

又是一轮炮响，彭莹玉身边的人死伤一片，唯有他安然无事。铁炮没什么准头，不像羽箭能准确的射中对手。

“祖师，快退下去。”有人奋不顾身的冲上来。

“砰~砰~砰！”

“不要乱动！”彭莹玉大喊一声。随即，觉得脑袋上如同遭受了一击闷棍，整个人都麻木起来。

远去看那个黄袈裟就像一个点，铁炮的轰击的误差有几十步远，他们没有一点把握。

董传霄一把封住他的衣领口，骂道：“我就要你保证能轰到。”

千户脸色苍白，连忙改口：“末将可以试试。”

最清醒的人不是弥勒教信徒，周修永看几个人都在发呆，提醒道：“不能让士卒和信徒知道祖师重伤不醒。”

周顺问：“那该怎么办？”

周修永道：“就说祖师受伤了，不能再上城头，需要这瑞州城所有的人来保护他，不能让士卒失去斗志。”

说明白点就是欺骗，如果让城里人知道彭祖师没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而他们还想坚守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

“好，”况普天点头，“封锁这里，除了我们这几人，谁也不能入内，余郎中就在这里好生医治，一定要把祖师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