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晟在半夜回到兵营坐镇,那里只剩下了毛大和几个他不熟悉的年轻将领。
他岸边站了一个时辰,一叶扁舟轻飘飘的归来。
远眺在江心起起伏伏的一叶扁舟,张宽仁觉得自己与宗主找到了共鸣。他最近一直在潜心研究天启的教义。现在他倾向于怀疑宗主真是弥勒佛下凡。
许多人在读天启的教义,不同的人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召集诸将之前,董传霄就已经下了决定要去攻打武昌。盲目自信是兵家大忌,他也注意到驻扎在长沙半年没动的天启军,那就像盘起来静静等候猎物上门的毒蛇。他部下这些将领中,没有一个人看到或者向他提及天启军。张世策的谨慎更加坚定了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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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晟摘下头上的草帽,脸色红彤彤的,他卷着裤腿,脚因为长久泡在水里泛出一层嫩皮,像极了一个渔夫。
郑晟笑道:“好钢用用在刀刃上。”
答失八都鲁正在兵营中生闷气时,监视天启军的斥候回来了,禀告天启军出动的消息。
江边的八万大军,张宽仁一次带走六万人。
郑晟知道张宽仁为什么这么着急出兵了。
他读了许多书,从来没有人能把这个世界血淋淋的真相说的如此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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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有些小激动,终于要与郑晟交手了,双方的实力差距有点悬殊,但他占有“势”。兵力多寡不算什么,“势”才是最重要的。
但人心险恶,人性自私,他模糊的认识到,宗主一定会失败。因为人不可能平等,天下不可能处于混乱的状态中。
张世策渡江后径直杀往武昌城。他把握的机会非常好,前日倪文俊大败的消息刚刚传入武昌,立刻有官兵杀到。城内人心惶惶,邹普胜终于也感受到当年宽撤不的家人在这座城里被围攻的恐惧。
倪文俊战败后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这里的守将是虔诚的弥勒教信徒,在听说了彭祖师战死后,他便心存死志,所以就算倪文俊逃走,他也坚定的守在这里。官兵已经搜寻到城墙底下,但没没有正式攻城。
今日天气很晒,湖南的早稻已经入仓了,百姓们正在忙着种植晚稻。天下处处战火,天启治下的地方仿佛成了桃源胜地。
天启军在夜幕时分登船,深夜过江,在蒙古斥候的眼皮底下行驶向洞庭湖。
张世策单膝跪地:“末将遵命!”
郑晟笑起来,“你也学会了拍马屁,没有谁是不会失败的。现在天完朝廷可以接受我们了,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会苦苦期盼着有人能与他们并肩作战,至少不会给我拖后腿。”
郑晟抬头看看天,道:“即使是我们天启,如果面临答失八都鲁和董传霄两路夹击,也未必能朝廷做的好多少吧?”
“将军,贼军战船足有好几百艘,他们挂着红色的旗帜,今日湖面水雾很厚,他们进入洞庭湖便不见踪迹了。”
“你要出兵了?”郑晟问。
但昨日突然赶到的信使让他暴跳如雷,董传霄忽然杀了个回马枪,抢在他之前攻占了武昌,几乎让他这半个月的心血化作乌有。
这半年来,官兵在岸边已经征集了一些战船。为了闲置赵普胜的水师活动,张世策在鄱阳湖入江口狭窄处设立了障碍,倒是不用担心贼军的水师会出来捣乱。
“是,董传霄突然命张世策挥师北上,邹普胜和徐寿辉放弃了武昌。”
张世策垂手站在路边,郑晟把木桶交给摇船的亲兵,两人依次走上岸边。
官兵的兵营扎在岳州城外六十里,这里的地形太讨厌了,山连着山,两山之间的山沟里往往还是一条大河,官兵追击逃到山里的义军很不方便。
张宽仁道:“天启是不会失败的。”
他脸色骤变:“今晚的鱼汤喝不成了,你即刻回兵营准备出兵,按照计划走洞庭湖先攻打荆州,另外派人联络倪文俊,让他的水师配合我们。”
答失八都鲁正在气不顺的时候,骂道:“好几万人,怎么会在眼皮底下消失,找不到贼兵的去处,你回来禀告我做什么。”
斥候头目急忙解释:“小人已经找湖边的渔民打听了消息,他们应该是朝荆州方向去了。”
答失八都鲁明白天启军忽然出动对他的威胁很大,但官兵连战连胜,传说中战神一般的倪文俊也成了他手下败将,他不免对义军产出了轻视之心。
他吩咐让斥候继续去打探天启军的去向,同时让信使迅速回荆州通报消息。
眼下再大的事情也没有武昌城落到董传霄的手里重要。天完朝廷都被灭了,这战事看上去就要结束了。但天完朝廷的皇帝徐寿辉和太师邹普胜还没有被抓到,答失八都鲁发现只剩下这么一点点汤汤水水了,再不能被别人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