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了下来,茶馆里渐渐来了些人,但大多数在楼下,他们是汉人。
有钱的色目商人不喜欢曾经贫贱的汉人打搅,今天又刚刚发生了那么一档子事情,茶馆的掌柜索性不让汉人上楼。他们的眼睛更多的看在钱的份上。
几个色目商人挑选了最好的位置,正在等着唱小曲的艺妓来,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还没等他们弄清楚怎么回事,一伙五六个汉人噔噔噔踩在楼梯走上来。
为首的年轻人朝里面大喝一声:“色目狗!”他气势汹汹踢翻了一个凳子,把手里的提着一个茶壶迎面扔过来。
大胡子加力金反应极快,站起来顺手一档。茶壶从空中坠落,一股恶臭在空气中弥漫来。
加力金只觉得一盘黏糊糊的东西四散洒开,鼻子随即被熏的不能呼吸。原来那茶壶里装的全是污秽之物。
“汉狗怎敢!”他往前跳出一步,挥舞钵大的拳头迎面砸过去。
那几个泼皮各自从身后拿出一小节木棍对着加力金脑门就砸过去。
一时间楼上板凳桌子倒成一片,茶碗茶壶乱飞。几个汉人泼皮是街头打架的老手,左挪右移与十几个色目人斗在一处。有几个老成的商人觉察的今日事情有些蹊跷,但几个泼皮手段阴险,准备的很充分,什么石灰粉包、热水壶什么的乱扔,三下五除二把他们的火气都给勾上来了。
血四溅!
“杀人啦,色目狗杀人了!”茶馆里传来愤怒的呼声。
王文才看看于凤聪,再看看丁才,叹了口气,道:“我会让王永寿保护好色目人,但对天启军不能因为色目人对汉人动杀手。”
百姓怎敢冒犯官府的天威?
王文才道:“街上很乱,有许多汉人手拿着石头站在色目人家的门口,如果不是兵丁在那里,估计色目人就惨了。”
汉人死了五个人,色目商人死了三个,受伤者不计其数。茶馆里汉人人数多,不知道是谁杀了人,但色目商人中那个加力金杀了两个人是很明显。
王永平站在离茶馆不远处阴暗的街道里,脸上挂着阴阴的笑。这座城里的色目人与汉人的隔阂由来已久,而他只是顺手推了一把。
几十个人冲过去,加力金一看形势不妙扔下手中泼皮,提着拳头迎战。
喝茶的人都放下茶碗,看着加力金手里提着一个年轻的汉人从楼上走下来。
这是南人的地盘!蒙古人欺负南人七十年,他们在这里已经死绝了,所以色目人不应该还有现在的地位。
于凤聪看不上他们这些出身弥勒教的人,他们同样不喜欢这些没有在战场流过血就且窃据高位的后党。郑晟在防着弥勒教,但毫无疑问也在防着于家,看看于少泽被调离战场就可以看出来了。
“天启说汉人如兄弟姐妹,我们怎能看着汉人被色目狗如此欺负。”喝茶中的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茶客三三两两的站起来。
混乱中一个泼皮脚下一滑从楼梯滚下去,其他人见识不好,撒腿便跑,有一人落在后面被加力金一把顺手抓住。加力金正在气头上,顺手一拳对他脑门就揍了下去。
在天启中许多人没有提高警惕时,当天夜里广州城里忽然发生了好几起汉人袭击色目商人的事件。整个晚上城防兵丁就没得到消息。愤怒的汉人们中流传各种说法,他们站在色目人家的墙外往里面砸东西,而站在门口给色目人守门的兵丁激起了他们更多的愤怒。
弥勒教和于家是天生的对头,这是郑晟决定的。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化解,令王中坤庆幸的是,于凤聪至今没有生儿子。
丁才插言:“当下不能动色目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天启有多少收入来自这些色目商人。
有年老的色目商人把拉出来按到跪在地上,被揍的鼻青脸肿。
他扭头对随从道:“差不多了,让城防兵丁过来,把这里的人全带走。”
“打死色目狗!”更多的人紧跟着叫出来,埋藏在心底的仇恨被激发发出来了。
见城防兵出现,王永平悄然带着两个随从离去。这只是开始,他甚至王永寿在将要到来的风波里都是微不足道的人物。
兵丁们迅速把这条街道包围,为首的把总提着腰刀走进来。
王中坤站在一边不说话。周顺回来了,项甲将得到重用,他在广州城不再孤掌难鸣。李玮深得郑晟信任,李玮心腹王永寿向他示好,他怎会错过这个机会。
茶楼里安静了,脑子充血的百姓动作停下来。色目商人没几个人能正常活动了,加力金靠着一根木柱子上,浑身是血。
加力金毫不在乎,冷笑的直指众人道:“你们的官府说我们只要在这里好好做生意,若有人找麻烦会给我们撑腰。今天是这些人来找我们晦气,你们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