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台阶进入楼内,周顺见楼内地面铺着印地毯,这是色目人从大食带来的装饰。他踩上去软软的,就像女人美妙的肉体。
倪元俊哈哈笑着,不接他的话,很直接的问道;“你下午已经去见过太师了吧?”
“大公子这是第一次来武昌吧,”倪元俊拉着他,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边走边思考,道:“我好像有三四年没有见过府主了吧,不是三年就是四年。”
他一见面就直接斥责,毫不留情面,令周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两人且说且走,上了二层楼。
倪元俊骂道:“张士诚不是我圣教中人,天启兵临江南时,他不臣服竟然起兵与府主相抗,实在是不识抬举。朱元璋更不是东西,我听说他去年在芜湖袭击了府主夫人,府主还饶了他一条性命。”
周顺这才反应过来,怒而站立,道:“大元帅无礼了。”
他抬头往里看,便见两个人走在最前面打着灯笼,两个佩刀的汉子跟在其后,最后是一个身穿红色锦袍的中年人。
周顺看众人表现,知道来人便是倪元俊,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周顺见过大元帅,深夜来还来叨扰。”他神态不卑不亢,举止甚为得体。
倪元俊请周顺坐下。
他扶住周顺的胳膊,两人如同亲密无间的忘年交,道:“大公子请入楼说话。”两人并肩走入木楼。
周顺道:“义父本想亲自来武昌觐见陛下,奈何张士诚和朱元璋在江北酣战,战火都已经蔓延到江南了,义父实在走不开。”
木楼当中点着七八盏白蜡,屋中明亮的有些晃眼,刚才周顺在外面看这座楼中明亮,便是从这里闪出的灯火。
“大公子稍安勿躁,”倪元俊现出狡黠的笑容,抬手请他坐下,问:“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还是因为大公子只是府主的义子,没有听从你的谏言。我可是刚刚听说了消息,府主娶妾张月儿,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有了真儿子,大公子这个义子就很尴尬了。”
周顺心中翻江倒海,倪元俊好生无礼。按照正常的处置方式,他此刻应该大骂倪元俊挑拨离间,立刻掉头离开这里,但偏偏倪元俊的话就要魔咒一般每一句都说到他心坎里,令他如两脚生根动弹不得。
楼中死一般安静,过了好半天,他才从唇间蹦出一句不疼不痒的话:“大元帅好生无礼。”
倪元俊看他的神态,知道自己的想法印证了大半,心中暗自得意,指着周顺屁股下的木椅,道:“大公子请坐,府主起兵于山野之中反抗暴元,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倪元俊是佩服的,奈何身边有奸人作祟。大公子自起兵时就是府主身边的肱骨,却被妇人关入牢狱,受屈辱,大丈夫不能忍。去年朱元璋及偷袭芜湖,本是卑鄙无义之举,却让世人看出来府主被妇人迷惑的本质。府主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提兵救出夫人,并因此放过朱元璋一条性命。府主如此宠幸夫人,却把大公子和死难在广州的教众义士置于何地?”
周顺仰天长叹,把来之前下午邹普胜说过的话忘记的干干净净。这些都是他心里想了半年的话,倪元俊全给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