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屋里偶尔响起张宽仁翻纸的声音，外面一点声响也没有，整个城市想死过去一般。

张宽仁神情专注，每一批物资来历都不错过。

小鹰忧心张宽仁的身体，劝道：“将军歇息吧，明日再看。”

天启府处事已经流程化，虽然府主郑晟就在他身边，但中书令李玮没有批复过的公文，郑晟不会抢先批注。

张宽仁右手拿着烛台，正在翻阅，神情关注。

五十名骑兵护送他从芜湖城穿过到达西城门。守卫早已得到命令，打开城门，放众人出城。

“嗯。”张宽仁答应着，视线却没有离开密密麻麻的数字。

院子东边的厢房的窗户上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一人站立，一人正弓着腰。

他随口之言，让赵普胜心中更加羞愤。

项甲出城后，芜湖城内府衙的灯火依次熄灭，最后只留下了几盏灯火照明。

郑晟昨夜也是一夜没合眼，感到有些困意，去住处安歇去了。

小鹰撇撇嘴，告退离去。

五万大军聚集在芜湖，需要粮草补给不是芜湖一镇能够提供的。蓝衣军和赤衣军多用火器装备，消耗的炮弹和火药非常快。他此番随军出征，以大将军的名号不能指挥各路兵马作战，而是以中书台的职责负责粮草和补给。

“这些繁杂事务让军中小吏审查便可，将军何必亲自审阅。将军的功绩天启府众将谁能比得上，现在却在这里做刀笔小吏做的事。”他撅着嘴。

“府主目光远大，一切自有安排，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征战沙场，有什么可向往的，每日都避不开尸骨和鲜血，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千万人的性命，哪里有现在这么轻松。”张宽仁伸手把火烛交到小鹰手中，伸了个懒腰，眉头慢慢舒展开。

他扭过头，对项甲放了一句狠话，“项甲，府主放我走，他日战场相遇，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只是他身还在囚牢中，说狠话不但没有威胁到人，反而让他自己显得更可笑。

送走众人后，芜湖西城门缓缓关闭上。

流程化的管理能让整个天启府的权力机构时时刻刻保持在运转状态中，各级官吏都不敢让事情卡在自己手里，同时也让郑晟不至于陷入繁忙的事务中。

乱世纷争，豪杰四起，各分势力此消彼长，拼的是力量的强弱，更是乱世枭雄们的胸怀和洞察人心的能力。

小鹰跟在身后，嘀咕道：“可不是，好不容易抓住赵普胜，府主说放就放了，也不知府主是怎么想的。”

“走了，走了，不要催！”赵普胜暴躁的骂道。连项甲也这样对他，他愈加愤懑不平。

张宽仁慢慢往卧室方向走去，脚步平缓沉稳，悠悠的说：“府主的想法，岂是你能够看明白的。天完虽败，但没有受到致命道打击。赵普胜不回去，庐州和巢湖都将落入陈友谅的手中。杀了赵普胜，得不到多少好处，反而给天完朝廷控制庐州提供了便利。”

府主纵虎归山，大概也没有十分把握吧。就看陈友谅到底有没有同样大的胸怀。

听见赵普胜招呼他，他随口道：“叔叔，你快走吧，义父仁慈肯放你走，便没有把你当做对手。”

“不可乱说。”张宽仁直起腰，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里的事情可不是刀笔小吏能做的。”

护城河里的水倒映着火把的亮光，光怪陆离的景象如同赵普胜混乱的心，

原来在郑晟眼中，他只是个不能左右局势的人物，难怪会轻易的放了他。

赵普胜没损半根毫毛被放回去，大概又不肯来攻打天启的领地，想让陈友谅相信他也难啊。

府主真是好手段！

就是他自己被闲置至今，对府主也生不出多少怨念，还不是因为府主给了他希望。

于家强盛，府主庶长子年幼。月儿入府当日，府主召他入府。月儿亲口对他说请他日后多加照料，府主岂能不知晓。

月儿父母双亡，按照血脉算，张家是府主庶长子郑寒鸣的娘家人，不让他张宽仁执掌兵权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