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乌列尔大剧院。
恢弘的圆形建筑模仿了古希腊崇尚的风格,罗马式的高大雕花立柱环绕着建筑外沿,顶部雕刻着葡萄和无花果,也有几柱上九位缪斯女神作乐起舞。
宽阔的浮雕门廊外一辆辆马车陆陆续续到来,盛装的贵人们在仆从的簇拥下步入剧院,撞见认识的面孔便互相行礼寒暄。他们衣装上绸缎和珠宝丰富的色彩装点得剧场如同春日的花展。
对于一场已经上演了好几日的戏剧,到场的贵族和富商似乎数量有些多了。而那些普通的市民也都是打扮整洁,气质高雅的模样,像是体面的艺术家。
艾莫尔先生带着女伴从马车上下来,他和周围的几个人脱帽致意,互相打过招呼。同一辆马车上,艾德里安接着下了车,他换了一身入时的礼服,没有携带武器。
近日多雨,路面尚有些积水,艾德里安站定后就伸出手,帮着伊丽丝小心地避开积水。伊丽丝的装束色调素雅,裙摆很长,她捏着缎面折扇提着裙摆,借着艾德里安稳住了身形。
“我早该想到这一场根本不适合好好看戏剧。”伊丽丝环视一圈,打开折扇挡着下半张脸,凑近了艾德里安小声说着,“都是奔着选帝侯公爵来的。”
她说完又合起折扇,故作无事发生。
艾莫尔先生与朋友闲聊了几句后,转头等待两个年轻人跟上他:“来吧,快开场了。”他的女伴是一位从未见过的娴静女子,在车上与他们聊过几句互通姓名后就没有怎么开口过,挽着艾莫尔先生的手臂安静地陪衬在一旁。
他们的坐席不算太后面,艾莫尔以及伊丽丝带着路,他们经过时,有几个人友好简短地对两人问好,看着都颇有品味与修养。
有一位贵夫人从他们身侧目不斜视地走过,她面貌端丽,富有成熟风韵,手腕和脖颈都挂着高贵而炫目的珠宝装饰。就像一朵盛放的深红玫瑰,对自己美在何处了若指掌,举手投足大胆展示,雍容而自信。她行过的路径,旁人自动为她开道。艾莫尔和伊丽丝也向她行礼。她的陪同者中有一个衣装新潮而花哨的青年,他像是认识伊丽丝,特地停步走来与她说话。
他说话的腔调听着有些恼人,是一种刻意的傲慢:“索宁小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伊丽丝面上浮现出礼仪完美的虚假笑容:“荷尔德林先生,在这里遇见你真是一场惊喜。”艾德里安能明显地觉察到伊丽丝的状态浑然一变,仿佛是遇到敌人后警觉地立起羽毛的鸟雀。
“我一直觉得索宁小姐对于戏剧这样古老又传统的艺术不会感兴趣。想来是我太过偏见了。”
伊丽丝微笑着:“我原谅您,荷尔德林先生。”
荷尔德林也露出了虚假的笑容:“关于这一幕戏剧的称赞和批评想必索宁小姐也有耳闻。我十分好奇索宁小姐对它的新奇看法,希望观赏过后能与你有所讨论。”
他顿了顿,靠近伊丽丝,轻轻补充道:“在庞蓓夫人的私人沙龙上。”
庞蓓夫人是德累斯顿著名的艺术资助者,她的私人沙龙邀请函是艺术家们最想得到的邀请函之一,虽然伊丽丝能够出席庞蓓夫人举办的舞会,但她尚未拥有过一张沙龙邀请函。艾德里安意识到这是一个含蓄的示威和挑战,这个打扮花哨的青年必然和伊丽丝之间关系紧张。
伊丽丝没有被激怒,她平静而稍显冷淡地答复着:“相信您不会等待太久。总要有新鲜的观点,才能对比出陈词滥调,千篇一律只会被厌倦,一池死水只会腐烂恶臭,您说是不是?”
两个人装出友好又礼貌地模样互相嘲讽了几句,又彼此道别,谁也不愿在礼仪上露怯。
艾德里安轻声询问:“一个不受欢迎的熟人?”
“一个老古板。”伊丽丝摇了摇折扇,挡住下半张脸。
戏剧的内容说的是几百年前一个伯爵的儿子与一个牧羊女相恋,然而命运捉弄,牧羊女因为种种误会被构陷成女巫,法庭审判在即,伯爵的儿子为了牧羊女的名誉和性命,发挥智慧与勇气争取到了国王的帮助。然而天意弄人,伯爵的儿子在归途中迟了一步,原本善良的牧羊女等不到恋人,她在痛苦和质问中决意复仇,向魔鬼出卖灵魂成为了真正的女巫,伯爵的儿子内心反复挣扎,最终决定割舍感情,站在正义的一方。戏剧以悲剧结尾,伯爵的儿子死了女巫。
舞台上的牧羊女与伯爵的儿子正互诉衷情,剧场高处位置最好的露台上几个迟来的观众现身入座。他们一出现,底下就起了些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