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下约定后的第三个星期，黛尔塔在温蒂和研究者们的注视下，催发出无形而犀利的风刃，将16道特种合金钢板组合成的测试屏障撕成了碎片。 “轰！！！” 狂风席卷之中，温蒂按着耳侧狂飞的墨绿发丝，呆呆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明明自己携带渴望宝石时，得到的只有时刻威胁生命的负担，别说权能，连站都站不起来。 黛尔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女武神与女武神之间的参差真有那么遥不可及吗？ 当黛尔塔操纵轮椅匀速来到温蒂旁边时，见到的就是一张深刻怀疑人生的呆萌小脸。 黛尔塔天真无邪地眨眨眼，怜悯道： “原来宝石损害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大脑啊，好可怕哦~~” “……你是不是在骂我脑残？” 温蒂根本不需要得到回应就能知道答案，所以直接上手揉捏黛尔塔的脸蛋。 ‘好滑，好软。’ 在上手的刹那，这个动作的性质就从发泄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温蒂笑容灿烂地不断揉捏，对黛尔塔越来越不满的死鱼眼视若无睹。 “要不是站不起来，高低得给你整一套分筋错骨手。” “得了吧，你这条死咸鱼！世界末日你都未必能振作起来，我会怕你？看招，温蒂秘传的对黛尔塔挠痒痒之术！” 令人心情愉悦的唯美画面，最终被不识情趣的科研人员打破。 温蒂推着黛尔塔前去应对接下来的询问和检测，好半天后才得以离开实验区域。 “唉，这么看来可能真的用不到我了，没想到消耗了这么多资源、牺牲了许多同伴的残酷实验，会在你这条闲鱼上得到成功。真是世事难料。” “准备好被我挂起来吹海风了吗？作为朋友，我允许温蒂挑选一件心仪的胖次。” “切！你要是真能行……挂起来我也认了。” 温蒂的声音突然就低沉了下来。她停了下来，从轮椅后面，缓缓抱住了黛尔塔娇小的身体。 黛尔塔愣了一下，回头，却见温蒂通红了眼眶，强忍泪意地看着自己。 “喂，这副瘪着嘴想哭的样子，是嫉妒我还是饿坏了？” “我不是！你知不知道律者宝石有多可怕？它在我身体里已经大半年了，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它的危险！我好怕…黛尔塔……” “你现在又不用……” “所以我才害怕啊！我宁愿是我，我宁愿这个人是我自己，你明白吗？” 温蒂握紧了黛尔塔的一撮青丝，小手在颤抖，手指捏得发红。 这是黛尔塔无法解释的话题。 不可能告诉温蒂她本身就是律者，不可能告诉温蒂渴望宝石对她而言毫无威胁。 黛尔塔能做的，只有轻轻抚摸着温蒂的脸庞，罕见地露出温柔微笑，静静地看着她的泪眼。 良久，温蒂自行擦拭了眼泪，勉强地笑了起来，道： “你别看，丢死人了。作为一个女武神还哭哭啼啼，以后肯定要天天被你嘲笑！” 但，天天在一起被嘲笑，已经是温蒂眼下最大的梦想了。 黛尔塔无声一笑，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歉意，无可奈何地叹息着。 温蒂推动轮椅，继续走向回家的路。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这条路能漫长一点，希望下一步实验的日期能延后一点，哪怕只是一点，也足够向冥冥中的神感激不尽了。 …… 两周后，大洋洲支部进行了渴望宝石从小腿骨转移到大腿骨的实验。 那一天温蒂一直没有笑容，直到黛尔塔驱动轮椅慢悠悠地从实验室里出来，并面如白纸地朝她招了招手。 “你…那个…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做饭怎么样？” “嗯？你比食堂的大厨手艺好吗？” “笨蛋！这种时候应该心怀感激地点头啊！” “行行行，温蒂说了算。” 黛尔塔柔弱无骨地瘫坐在轮椅上，眼睛几乎完全闭起地眯着，话音里充斥着有气无力的虚弱感。 温蒂分不清这到底是和往常一样的颓废，还是宝石正在深入侵蚀损坏黛尔塔的躯体。但温蒂不敢问，她只能抑制不住地嘴唇轻颤着，一边走，一边无声地流下眼泪。这之后，温蒂搬进了黛尔塔的房间，和她睡在了一起。 正如最初温蒂瘸着而黛尔塔还健康的那时，黛尔塔我行我素地住进温蒂房里一样。 之后的测试里，黛尔塔表现出了更强的权能力量。 于是，实验继续升级，渴望宝石从大腿骨挪到了盆骨上。 黛尔塔第一次在实验中受到了伤害。和宝石无关，纯粹是研究者的手艺太糙了，腰腹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那天晚上，温蒂笑容轻松地为完全不能动弹的黛尔塔清洗身体，却在深夜时分，缩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了一夜。 …… 再之后，科研人员惊喜万分地向黛尔塔报送好消息： “大主教大人对我们的实验进度给予了高度赞赏！听好了，最后一步实验，律者宝石完全融入身体的步骤，总部会前来观礼！也就是说大主教会见证我们的成功！时间安排在一个月后，你做好准备，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嘭！” 在报信员惊愕的表情中，温蒂面无表情地捏碎了轮椅扶手。 “你……” “没什么事就滚，我们现在很忙。” “啊？哦，行，总之你们这段时间好好修养，做好准备，到时候别出岔子了。” 报信人还想念叨几句，但在温蒂阴沉的注视中，最终脚步加快地离开了。 黛尔塔轻轻触摸温蒂的手背。 温暖柔滑的熟悉触感，让温蒂阴翳的表情渐渐散去。 黛尔塔道： “担心我啊？” “……” “为什么不说话？” “黛尔塔，我们拒绝实验吧，好吗？” 温蒂强笑着，握住黛尔塔的手。 黛尔塔摇头。 “你知道的，我们是无法拒绝的。” “无法拒绝你就不要来啊！像你这种得过且过只求安逸的咸鱼，来参加什么律者实验啊？你去一个偏僻的支部当个后勤女武神不就好了？你为什么要来啊，白痴！” 温蒂崩溃地跪倒在轮椅旁边，大声地哭诉道。 眼见着实验一步步升级，眼见着黛尔塔一次比一次虚弱。尽管黛尔塔从未说痛，但在温蒂眼中，那已经是不需要说明的事实。 她觉得自己正在眼睁睁看着黛尔塔投入刀山火海，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一切——甚至包括温蒂自己，在推着黛尔塔走向死神的镰刀。 “你让我…怎么能做到……” “不要…黛尔塔…不要去啊！” “算我求你，我们到此为止，或者你让我来！我可以的，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我绝对可以的！对，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换人！” 温蒂起身打算走出房间。 然后，被黛尔塔轻飘飘地勾住了衣角。 那是何等微弱的力道，恐怕稍微一阵风都能吹开，但正因如此，才像牢不可破的钢铁一样，令温蒂彻底迈不动脚步。 “为什么参加实验啊……怎么说呢，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啊。我不想走，我想继续下去。别担心，我绝对绝对不会死的，我向你保证，温蒂。” 轻柔无比的话音，带着某种温蒂不理解的坚定，仿佛蛛丝铁网一样捆住了温蒂颤抖的心。 我大概是，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了。 温蒂这么想着，回头，用狼狈不堪的哭泣脸庞对着黛尔塔。 良久，温蒂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黛尔塔，就像抱住一个随时都会破碎的珍宝。 最后，温蒂点了下头。 “好…我陪你……” “谢谢，温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也是，黛尔塔……” 所以，求求你，改变主意吧。只要你改变主意，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啊，黛尔塔。 温蒂痛苦地闭上眼眸，这一刻已经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