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蒂斯……” “维尔蒂斯……” “维尔蒂斯……” 压抑的祷词在重复,四名邪教徒围成了一个圆,身着红色长袍,将躯体匿藏在红色下的黑暗。 邪教徒中心盛放着祭品,也许是他们的同伴,也许是无关者,这无从判断。因为他被如畜牲一样对待,身无寸缕地羞辱死亡,四肢尽是刀口,胸腹已被破开,像个破洞的水袋,内藏的鲜血如今已成地面黯淡的仪式阵。一根植物茎被错误牵引,深入他的身体里。 合拢的手掌都是血红色,兜帽下传出呜咽,混着邪恶的低语一起,组成最黑暗的亵渎。他们的声音由低沉转向凄厉,癫狂中像个被抛弃的婴孩,困惑、悲伤、痛苦,阴暗的能量被拘禁在鲜血绘制的仪式里,不得逃脱。 只有无心的疯狂会回应他们,邪教徒在生长的红光中转悲为喜、破泣为笑。奥术太阳的又一次振动出现,一抹不详的红色,从不幸的空腔爬上了枝干。 污染、腐化。任何人都能看清那深红的力量意欲何为,祂沿着错误的枝条向上爬行,阴暗的爪牙伸向了花蕾深处。 头戴花冠,身着兽皮服的青年以不屑的目光看向那些念念有词的邪教徒,他的目光中隐有不忍,但浅薄的情绪还无力驱动他行动。德鲁伊转过了身,手掌紧贴藤蔓,低垂的头贴在墙面上。自然看不到的地方,疯狂在生长。 查克寻求着内心的宁静,但与这些疯子的共处让他的精神逐渐烦躁。查克以为他已经麻木地快要习惯了,新的声音出现在了耳畔。 那是一声巨响。 黑影从天而降,魁梧的壮汉朝着他扑了过来。致命的危机感在神经上狂跳,查克急忙侧身翻滚,躲过了高大着甲人类的袭击。他想起了过去师父带自己遭遇的黑熊,面前的人类与狂暴的野兽分毫不差。 【妖火】 蓝紫色火焰在敌人身上燃烧,效果并不好,突然的燃烧只是让他愣了两秒,接着他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右手握拳,要命的,那一拳卷起的气浪像是能将查克的胸膛打穿。 他妈的是个圣骑士!妖精火焰照亮了敌人的外形,查克凭借那一身盔甲判定出敌人的职业,狂跳的心脏在持续泵血。 哪来的圣骑士会气势像野蛮人,挥拳像武僧。 会死!不躲就会死!查克的身体像灵猴一样腾跃,在仓促间前后躲闪,万幸这个圣骑士只有一身蛮劲,身上的装甲大幅度拖慢了他的速度,给了查克躲闪的时间。 又一次闪过杀人直拳,查克向后空翻踩上墙壁,采下一截枝条,鲜活的植物在查克的手中快速凝成一把木刺。脚掌用力,德鲁伊的身躯在重力下坠落,朝着圣骑士扑去。 手掌在木刺上一抹,临时制作的武器尖端冒出毒液的绿光,查克像只展翅的鹰,直面圣骑士的拳击,俯冲而下。 险而又险地躲开带着劲风的拳头,查克越过圣骑士金发脑袋,眼神一凝。就是现在!涂毒的木刺猛地前戳,朝着圣骑士后颈的盔甲缝隙。 咔!脆弱的武器立刻折断,查克落在地上翻滚一圈重新爬起,看向圣骑士的目光像是见鬼了一样。 查克发誓自己绝对是向着后颈的弱点攻击的,结果,木刺被他的盔甲夹断了,护甲边沿前移了一公分,那是什么反背刺的机关吗? 德鲁伊立刻意识到自己碰上了硬茬,这家伙看似全是破绽,实际上根本不是自己一个人能解决的。 更糟糕的是…… 德鲁伊的目光瞥向仪式那边,四个邪教徒已经倒下,他们的身上分别插着箭矢,一箭毙命,还藏着一个可怕的弓箭手。 查克给自己施加了一层树皮术,面对自己面前的重新站好的圣骑士,慢慢向后挪动脚步。 卡尔·戴米拉斯大喝一声。 “束手就擒!你父亲在我们手里!” 查克一愣,很快恢复专注并判定这是圣骑士在分散注意力,不过对面没有再继续扑上来,也许可以沟通拖延时间。他张开嘴,深呼吸几次,平缓急促的心跳。 “你说什么?” “束手就擒!你父亲在我们手里!” “我是被收养的。” 卡尔气势一滞,眼睛转向头顶某个方位。 “我是说你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查克激动反驳:“不可能!我师傅绝不会被你们抓住!” 直到这时,卡尔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在同伴的眼下出现这种错误,卡尔有种想要埋头跪地的冲动,他停住了!同伴面前的尊严已经丧失,但这个新德鲁伊面前的尊严还是可以争取的。 卡尔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母亲曾夸赞过他的笑容是最为纯真自然的,一定、肯定能博得陌生人的好感。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你的师傅和我们同行,我们是被共同的道义联系在一起的同伴。我劝你回头是岸,不要再错下去!” 查克眯起眼睛,眼神中的敌意已经攀登到了极点。 “不!我就是在遵从师傅的意志,我的师傅,也不会与熊地精为伍!” 查克的敌视让卡尔备受打击,身为贵族之子的圣骑士是一个天生带着光环的人。修习导师的赞誉、尊敬主教的认可、母亲的疼爱与领民的尊重,卡尔·戴米拉斯一度认为自己是做事马到成功的天才。 即使在这次冒险中屡次受挫,他仍认为自己的亲和力是同伴中最好的。一个矮人老头子,一个鸦人,总不能还有人喜欢邪恶的术士吧! “卡尔……”尤尔根从黑暗中走出,他的现身让圣骑士看到了希望,他指着矮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的师傅就在这里!虽然他现在掉了胡须,皮肤有些惨白,但你一定可以认出他的吧!你们可是亲密的师徒!” 矮人看着圣骑士激动的话语,很明显停顿了一下。 德鲁伊查克望向德鲁伊尤尔根的目光,满是陌生和警惕。 “原来,这个蠢材是你带来的吗?尤尔根·墨瑟,你给自己找了个新儿子?” 苍老的声音从巨大花蕾的另一侧传出。 头顶鹿角冠,苍白的头发扎成发辫,从侧边垂落到胸前,脸上密布皱纹,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身形骨瘦如柴,宽大的骨架像是撑开的衣架。老人的脸上挂着笑容,可眼神中一片冰寒,如狩猎中的鹰隼。 他手持一根橡木长杖,长杖顶端镶嵌一颗怪异的石头,鲜红如血。 四只苗条的树精站在老者身后,这些树精有着枝条塑造的身体,尖利的长爪和飞蝇缠绕的核心,只是两颗眼睛和部分躯体生出深红色的结晶,显得左右不对称。 查克迅速跑到老者身后,在树精外围谦卑行礼。 尤尔根,矮人的视线已经集中在了老人一人身上,他的眼睛超越了时间束缚,从苍老出分辨出那张熟悉的脸。 “赛曼,我的,孩子。不,卡尔,是我的,朋友,非常,非常,年轻的,朋友。” 赛曼发出呵呵的笑声,他的肺像是一只破烂的风箱从身体里榨出空气,发出难听的声音。 “很久没见了,尤尔根。哦,对你来说,这可能不算太久。” “不,赛曼,这对我,来说,也够久了。和我,回家吧,我的,孩子,就像,过去一样。” 赛曼笑得更加大声,他笑得前仰后合,声音也更加难听。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尤尔根,这些植物给你惹了些麻烦,我还从没见过你不蓄须的样子。” “如果,你,喜欢,这样,我,会,修短些。” 赛曼摇摇手。 “还是算了,我已经习惯了那个长须暴躁的矮人老头。” “把这当作一个短暂的插曲吧,我会记在心里的。” “在你死后,父亲。” 树精,冲向了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