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许的话响在耳边,村民们的脸色变了又变,虽依旧不愿,却无人再开口叫骂了。 见他们上钩,方许眼底含笑,软了语气,“我跟各位说句实在话,朝廷下令,咱们老百姓纵使再抗争下去,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这胳膊哪里拗得过大腿呢?” “乡亲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老实本分,没有坏心思,我们也愿意为大家破个例。”方许从沈济手中拿过银票,笑容和善,“若大家配合,我们一手交契一手交钱。” “还望乡亲们莫要执迷不悟,到时候上头来硬的,落个家财两空可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人群中难免有几个动摇的,扭扭捏捏的回了家,乖乖去取地契。 剩下的村民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是对沈济甩过脸子的,眼下更没了法子。 方许见状,拍了拍沈济的肩膀,眼底闪过一抹暗芒,“诸位,莫要忧心,眼下站在你们跟前的就是户部沈侍郎,有他在,不会让乡亲们吃亏的!” 一听沈济是侍郎大人,四周响起抽气声,那些对他破口大骂的,更是白了脸。 沈济眨了眨眼睛,长睫落下,声音低沉,“夫人,我何时成了户部侍郎?” 方许动作极轻的拱了拱他,小声道,“你懂什么?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你还怕这些村民去调查你不成?” 沈济盯着她,眸子里流动着星光,轻轻嗯了一声。 方许勾唇,扬声道,“朝廷要在这地方动土,缺少人手,乡亲们可以自发留下做工,一月……” 方许伸出三根手指,“三钱银子。” “三钱银子?这么多!” “天菩萨……三钱够我家吃上好几月了!” “有了卖地的银钱,何愁在别处置办不到房子?到时回来做工,不比种庄稼安稳么?” “就是!有了这工钱,俺家大娃就能读书哩!” 村民的脸色瞬间多云转晴,连忙问方许是不是真的。 见方许点头,立马各回各家,取来了地契。 办完最后一人的手续,方许掂量着手里的一摞地契,嘴角扬起,朝着对面的沈济挑了下眉,“如何?” 沈济摇头失笑,温声道,“还是夫人技高一筹。” 方许将手里绑好的地契塞进沈济怀中,笑道,“这东西,是你的了。” 沈济微顿,满眼诧异,“我的?” “不然呢?”方许挑眉,“你不是来办公事的么?” 沈济蹙眉,“可这些地契是夫人拿到的。” 方许噗嗤一笑,笑意柔和,“用的是你的银票。” “况且你只差最后一轮会考,若非你才情卓越,怎会有人差你来办此事?”方许轻笑,“你入朝为官是迟早的事,我也算是提前抱个大腿!” 方许拍拍他的肩膀,口吻轻松,“你比我更需要它。” 沈济望向她,握着地契的手缓缓收紧,眼神里闪着方许看不懂的光,“多谢……夫人。” “夫人此事与我有恩,来日若夫人有求,定义不容辞。” 方许睨他一眼,笑容夺目,“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何苦还这般生分的叫我夫人?” 沈济面上一顿,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直接叫我小许姐吧。” 还没待他笑容绽放,方许的话落入耳中,那抹笑意就直直僵在了脸上。 “小许……姐?” “对。”方许抿唇轻笑,“我大你三岁,理应是你姐姐。” 沈济只觉得耳朵一阵轰鸣,旋即垂下头去,不再应声。 “好了,你忙完就抓紧回去吧。”方许提起裙身,轻声道,“我这就先回府了。” 眼瞧方许要走,沈济嘴唇动了动,还是开了口,“夫人!” 方许脚步顿住,狐疑的转过身来,静静瞧着他。 沈济撑起一抹苦笑,沉声道,“我徒步而来,不知夫人可否捎我一段路?” 方许闻言,仗义开口,“当然可以,随我来吧。” 沈济点头轻笑,“那就多谢夫人了。” “客气什么。”方许柔和一笑,“若你晚些无事,我正好请你用午膳!” 沈济眉眼含笑,“夫人相邀,是沈某之幸。” 一侧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先生,咱的马车……” 沈济无情的挥开他,沉声道,“你单走,别被发现,莫要扯我后腿。” 小厮站在原地,一脸苦逼的看着自家先生走远。 福临酒楼 方许抿了口温茶,笑意盈盈,“你别客气,尽管吃。” 沈济含笑点头,竹筷伸向离自己最近的菜,缓缓夹起放进口中,举手投足间尽是儒雅。 屋中只有他们二人,苏子和白及在另外一屋,方许为她们两个单开了一桌。 方许抬起素手,给沈济倒了杯茶,状似无意道,“之前听你说公事公办,不知是入了谁手下?” 沈济手一顿,愣在原地。 方许眨了眨眼,轻声道,“不能说么?” 沈济抬眼看了眼她,摇了摇头,旋即幽幽道,“与夫人在一处,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沈济举起茶盏,抿了一口,压低了声音,“我是受了四皇子的命。” “四皇子……”方许挑眉,“看来这元谌野心也不小啊。” “夫人呢?”沈济放下茶盏,声音低沉,“是为了谁去到马寨子村的?” 方许身子向后微靠,没有想要隐瞒的心思,轻声笑道,“长公主。” 听到这三字,沈济脸上浮现一丝震惊,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长……长公主?” “对呀。”方许托着下巴,笑容明艳,“她想拉我入伙,我不愿意,她就放冷箭伤我,绑架我家孩子,往我院子里扔老鼠,我怕了,就替她办事了。” 沈济越往下听,眉头皱得越紧,“发生这么大事,为何从来没听谢黎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方许勾了勾唇角,一脸随和,“我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沈济似是想到了什么,会心一笑,“夫人怕是……早就有解决的法子了吧?” 方许颇为意外的望向他,随即笑出声来,“你倒是料事如神。” “非也。”沈济夹了根青菜,沉声道,“只是觉得依照夫人的性子,断不会让自己吃亏罢了。” “明日就要行刑了,你们如今还想不出法子,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去死吗!” 隔壁雅间传来男人压抑的怒骂声,方许眉心一跳,猛地抬头,对上了沈济同样吃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