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热被窝里出来,少年冻得浑身直打哆嗦,从面巾里哈出一团白雾,提起从不离身的短刀,借着月光领女子下楼,一边走一边心有不甘地小声反驳:“我怎么不是汉子了?陪你去茅坑就证明我是汉子?”
女子又扑哧一笑:“我……人家怕黑嘛……”
少年被她撒娇般的语气弄得晕晕乎乎,心想女人真是个善变的动物,难怪圣贤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女子最终没有去茅坑,在少年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那带刺的蹲杆和透风的环境后,还是在楼下找了一间耳房对付了。
少年其实是怕女子发现自己在茅坑里挖出的洞,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女子让少年守在门外,不可远离。
少年缩着脖子拢着手站在门口,真是过分,大家萍水相逢,彼此连姓名都不知,连模样都没见,她倒使唤起自己来了?
最可恨的是,少年居然有点喜欢被她这样使唤,唉,男人也是个奇怪的动物,为什么这么贱骨头呢?
少年正胡思乱想间,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隔着面巾,也闻得真切,少年这下是吓了一大跳,几乎要跳起来,要是惹来兽魃,今晚就要疲于奔命了,忙道:“姑娘,你是不是在包扎伤口啊,需要我帮忙吗?”
“小贼,你还想占本姑娘便宜?”女子的语气又不善起来。
少年吓得赶紧住口,心想又是好心没好报,真引来了兽魃,小爷可就自顾自逃命了。
好在血腥味很快闻不到了,女子磨蹭了半天才出来,凶巴巴地警告少年:“喂,这间耳房你不准用!”
不准用?你家啊?少年腹谤,不过还是点点头,心里也有些明白女子是害羞,可能怕他看到那些不洁的排泄物吧。
少年不再多言,陪着女子上了楼,正想回自己的被窝,却又被她喊住了:“喂,谢谢你……”
“不谢不谢。”少年惟恐又哪里冒犯了她,迅速钻进被窝,却一时又睡不着了,想了想,总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姑娘,你的伤口包扎严实了吗?千万别半夜崩开啊……”
“小贼你……”女子又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皎洁的月光下,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了少年半晌,终于确定他不是诚心调戏她,才轻轻问,“你还以为我受了伤?”
少年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心想那血腥味难道是假的,白天那些尸魃的反应难道是假的?不敢再说话,因为不知道哪句话又会得罪她。
女子这次没有呵斥少年,而是喃喃低语,又似说给少年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了,真讨厌……”
少年听得如堕五里雾中,她在说谁呢?好像是说她的一个熟人来了,但是眼前也没有别的人啊……就这样,少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被一阵诱人的香味逗醒了,感觉面上暖暖的,他狗一样地抽着鼻子,揉着眼屎睁开双眼。
只见女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火盆,又不知拆开了什么木制品,在盆里点起了一堆火,手里掌着一把匕首,正在火焰的上方烤着两个窝窝头,阵阵香气飘来,少年忍不住咽下一大口口水。
但这并不防碍少年的警觉,他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向窗外看去,发现天已蒙蒙亮。
少年心里松了一口气,逃荒者都知道:破晓时分是最安全的时候,兽魃随着黑暗的消逝退去,而尸魃还没有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个时候生火做饭,也不怕招惹来这些东西。
少年的第二反应是看看自己的身侧,那只幼兔还在,已经冻得硬邦邦的。
并非少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女子既然给了他,就是他的东西,自然要看好。
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就是你的,这是少年做人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