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13）
随即。
扶苏似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开口道：“我记得先生此前有提过，若是事务府官吏有举荐人选，朝廷当尽可能采纳，这是为何？就因这些人曾在事务府任职，便要网开一面？”
嵇恒神色怪异的看了扶苏一眼。
也不由摇摇头。
人情世故。
扶苏却是全然不懂。
但嵇恒也清楚，扶苏身份高贵，自来都是别人对他人情世故的，又哪里需扶苏去考虑这些？然作为一个执掌权势的人，人情世故可以不精通，却不能不懂。
嵇恒缓缓道：“法制讲究的是公平公正。”
“只是.”
最终苦的还是芸芸众生。
嵇恒摇摇头。
扶苏也是慨然道：“先生果真是真知灼见，寥寥数语，便直接为扶苏扫清了前路，万幸扶苏有先生指导，不然不知多久才能明白此中道理。”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
不过平心而论。
“我本就一平庸之徒，又岂敢胡思乱想？”
扶苏脸上的激动之色就淡去了。
蒙恬眼下就在咸阳。
而在扶苏马车飞驰过后，一道中年身影，缓缓现身一旁，他望了望马车远去的身影，又望了望这辆马车驶出的方向，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嵇恒冷笑着摇摇头。
扶苏若有所思。
“扶苏眼下唯一心愿，便是父皇身体康健。”
最终。
“而有始皇这般千古帝王在前，你其实注定一辈子会活在其影响下。”
扶苏重新坐回席上。
而且还要不断忍受各种增赋加租。
另一边。
扶苏轻笑一声。
“只是提拔他们几人，他们未必会同意，但若是提拔一群人，他们就会同意了。”
显然不是。
“手中无剑跟有剑不用是两码事。”
他在嘴里不断咀嚼着，越咀嚼越感觉正确。
因为若真这么做的话，面临的阻力也将无比的大。
他毅然的抬起头，眼中露出一抹冷冽。
或许最终能够出仕的人，并不会有军功爵那么多，但至少大秦会给与底层上升渠道，给与他们向上的空间，而非是像现在一样，朝廷的功臣集团，地方的豪强士人，彻底把持了官吏渠道，让底层人终其一生都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
“而他们之所以同意，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他现在对嵇恒越发佩服了。
嵇恒望着夜色。
“大秦的这场皇图霸业，终不知最后会如何收场。”
此人并未在原地逗留。
扶苏颔首，感慨道：“是啊，马上就到七月了，距离陛下巡行也快半年了，不过算算时间，陛下也当开始返回了。”
“世上一直有个说法，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扶苏若有所思。
“仅仅付出一些斗食小吏的官职，便让原本摇摆不定的能吏，彻底的倒向朝廷这边，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是赚的。”
“大秦当践行的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扶苏感恩。”
“你对尘世的看法太浅显了。”
嵇恒缓缓站起身，负手而立，望着高挂天边的皎洁明月，淡然道：“对于大秦而言，从立国之时，选择大破大立，这就注定了前路会很艰难，想要真正完成改革，需要做很多的事，也需要付出很多的心力，就上升渠道而言。”
眼下大秦局势发生了不小的变动，始皇的身体也得到了一定的好转，并不一定依旧会在七月暴毙，而且就算始皇出事，对天下的时局影响也不会太大。
“而是拉拢、交好。”
他若是没记错，历史上七月流火，大帝陨落。
扶苏在心中咀嚼着，嵇恒说的这句话。
“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辚辚的马车上。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扶苏在嘴里念叨了一句，眼睛瞬间一亮，之前他还有些迷迷糊糊，一知半解，但听到这句话，瞬间豁然开朗。
这让底层民众如何没有怨念？
闻言。
扶苏笑了笑。
“你不能有太多主见，也不能有太多想法，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填补空漏，或者说你即位后，终其一生，都是在替始皇处理后续。”
大秦真用的了那么多名士？
自然也不是。
始皇在，天下定。
但这些名士、贤士，可曾有过半点在乎？
随即。
嵇恒回过头，看了扶苏一眼，摇头道：“你其实太小看自己了。”
“事务府的官吏，你都有所接触，对他们的才能当是有所了解，他们都算得上是有能之人，而能为他们信任，并愿意为此举荐的人，又岂会真就那么差劲？”
他低垂着头，在脑海沉思着。
扶苏身躯笔挺的坐着。
“因为一个人形单影只，去到陌生的环境，稍有不慎，便可能步步错，而你远在咸阳，又能给他们多少支撑？真正能给他们支撑的，他们愿意相信的，愿意将后背交给的，永远是身边亲近的人。”
当一阵清风拂来时，院中已无人影，嵇恒早已回到了室内，扶苏的身影也早就消失不见，唯有沙沙的风声还在院中飘荡着。
扶苏朝嵇恒恭敬行了一礼。
“这是一笔交易。”
嵇恒继续道：“你在颁发求贤令之前，便给萧何等人做出了提拔，但仅凭始皇在关东的动作，就能让他们如实升迁吗？这是不可能的。”
他凝声道：“你过去一直生活在皇宫，虽有跟外界接触，但毕竟身份摆在这，又有多少人敢不讨好你？所以你认识到的社会，始终跟现实是有一定偏差的。”
“一来，的确跟始皇在关东的雷霆举措有关，极大震慑了六国复辟势力，打压了六国贵族的嚣张气焰，更让甚嚣尘上的流言完全戛然而止，这无疑让很多人心生浮动，二来便在于你先是给他们下发了升迁令书，紧接着就发出了求贤令，这无疑是对他们在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