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戎不屑,心下将人都问候了个遍。
孟大小姐,霍夫人,席戎淡淡睨向孟知之,反讥说,您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就双重标准了。试问你和你丈夫,以及孟霍两家有没有从这场联姻中获利?
孟知之说:我算是听出来了,兜兜转转,原来是在抱怨叶言卿嫁进孟家,没给叶家带来好处。你若是想这样比,那你扪心自问叶言卿出嫁前在叶家受的是什么待遇?想要好处。也要看配不配。
孟知之其实还在心里贬低,叶言卿不配跟她作比较,无奈这种话不好放在明面表达。
加上现在要做的是打发掉席戎这泼皮,不能让人借着叶言卿这事从孟家捞到好处。
于是说出的话,自然变成了为叶言卿抱不平的意思。
席戎斜了一眼过去,懒笑了一声:配不配,用不着你来置喙。
孟知之未能料到,席戎会如此坦然,如此理所当然,甚至把来找茬顺便要点好处的目的写在脸上。
孟知之一口气堵在了喉咙,眼风尖利地瞪了她一眼。
她朝霍时放看了眼,原本是想自己儿子能在这时候说些什么。
可霍时放垂着眼没看她,也没搭腔,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无意掺和这事儿的样子。
她不知道这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爷子一直没出声制止愈演愈烈的闹剧,明显也是觉得席戎蹬鼻子上脸,他作为长辈,也是亲家公。不好太直白地训斥人,所以想让他们这些小的出面挫挫席戎的锐气。
而且孟延开竟当着大家的面,替叶言卿说话,她刚才见老爷子盯着孟延开,眉心不展,相当不满的样子,显然是对他与叶言卿之间关系,又生了疑虑。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霍时放这时候沉默,简直不合时宜。
正想着,又听得孟延开说:叶夫人,一码归一码,叶家若是真有难处。相信您亲家和女婿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凡是都有商量的余地。可拿自家女儿当筹码要挟,手段实在不算磊落。且事实摆明,如果当初你们叶家没让叶言卿去见侯颂明,她不会坠马,更不会引出后面的是非。是你们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若是叶言卿在侯颂明那儿吃了亏,折损了孟家面子该如何?现下听你意思是想要孟家对你们叶家与侯家谈判破裂的损失负责……
孟延开顿下,平静看向席戎,笑了下,凭什么?
席戎不假思索,微眯了眼,脸上多了几分攻击性:延开,你说这话就是不把言卿当叶家人看。她是叶家的女儿,替叶家谈生意,有什么问题?
而且,她稍稍抬高音量,看向坐在对面的孟京生父子,如果孟家从一开始,就拿出互利共赢的态度,我们不至于跟侯家斡旋这么久,让言卿出面,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目光扫过众人:你们不准言卿插手孟家事务,不也是一直防着她?现在装什么为她好?
孟延开目光淡淡刺向她。语气平静却尖锐:你们把她当过叶家的人吗?
席戎好似被问住一般,出现片刻迟疑,那瞬间看向孟延开,表情凝固在脸上。
可不知是什么支撑她从这一诘问中找回自己,她并没否认她没把叶言卿当过叶家的人,只坦荡一笑:那孟家又把她当过一家人吗?
一瞬间,沉默蔓延。
这叶言卿两面不讨好,在哪边都无立身之地,多多少少有些惹人同情。
席戎很快又打破沉默:延开,你不能因为曾经跟叶言卿有过一段,就兀自蒙上眼耳,不正视是非对错,无条件替她说话。
她说话时目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扫过了杜施。
有人接话:的确,叶言卿如有任何差池,她身边有家人,有丈夫,前任为了维护她据理力争,对她本人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
孟知之看向自己儿子,终于感到一丝欣慰。
可不知为何,刚往深想,就觉得有些不对味。
未细想出哪里不对,就听霍时放说:人应该懂得知福惜福,延开,叶言卿的事已经跟你没关系,你的心思应该多放在杜施身上。
霍时放望着孟延开,面容温和,语气却极有针对性。
说完后,目光定格在孟延开身旁的神情淡淡的女人身上。
在火药味弥漫的那些对话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席戎与孟延开吸引,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另一个会因这些话受到最大影响的那个人。
她不出声。因此所有人都快忘记了她的存在。
杜施见人都看向自己,并且一致地缄默,眼中流露出各样情绪,或多或少都有同情。
杜施浅浅笑着:叶言卿虽是他前任,可现在也算是他的亲戚,亲戚之间互相关怀。那是情理之中,替前任说话,那是他有情有义。
她的手缓缓搭上孟延开搁在桌上的小臂,嘴角洋溢着信任的笑,说明我嫁对了人。
杜施说完,忍不住嘴角弧度放大。被自己逗笑了。
好不容易才用演员的经验控制住,没让这笑显得怪异。
杜施收回手,面目柔和:我吃好了,去下洗手间,你们慢用。
还没走出饭厅,杜施脸上的柔和已经挂不住,背身那一刻,嘴唇瞬间抿直。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身后那些人的心里在如何嘲笑着她刚才那番为表信任,自欺欺人又虚假发言。
连她挺直的背脊,都怕被别人看出隐忍和沉重的味道,于是伸手勾了勾耳发,硬是让自己的步伐轻快起来。
高跟鞋的声音,轻巧远离。
饭厅里一时无人说话。
霍时放一改往日的礼貌绅士,直接质问:叶夫人,都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离间他人夫妻感情,就是你的目的吗?
他话是对席戎说的。可眼睛看的却是孟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