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主角,意志力过人,痛劲儿缓过去后就清醒了不少,裴觉小心翼翼地看他:“你感觉怎么样?” 贺景迷蒙地抬起眸子,抹了把额上的汗:“……谢谢,还好。”他苦笑了一下:“就是……下次可以不用这么大力。”他感觉自己命根子都要被掐断了。 “……抱歉。”不用力怕你不醒,不好意思哈。 贺景身子滑下去,慢慢坐到地上,面色隐忍对裴觉道:“别太靠近我,一会儿要是不对,你就……”他左右环顾一眼房间,最后目光定格原先绑裴觉的那张椅子上,喘着粗气接着说:“你就用那个砸我吧。” 裴觉也被药烧得头昏脑胀,慢吞吞回了个“哦”,心想我哪儿还有力气举椅子,他在心里叫了系统一声:「有没有人来救我们啊,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 没用的系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很从心地选择装死不吭声。裴觉皮肉都是滚烫的,整个人烧得烦躁起来,说句话得停下来喘三下,他忍着不适缓了一会儿,问贺景:“你来的时候通知其他人没有?” 贺景很细微地点头,他头向后仰着,下颌连着颈侧拉成惊心动魄的一条曲线,覆汗的面庞飞了层薄红,当真称得上一句色若春晓,但烧红眼睛的裴觉看谁都像案板上的猪肉,他一面用指甲狠命掐着自己大腿肉,一面还要警惕贺景再冲上来非礼他,本就涣散的注意力硬生生分成两份,不可谓不辛苦。 裴觉竭力保持着清醒,但嗓音不免陷入微弱:“……你跟谁说了?”贺景吊着眼睛看他,语调慢吞吞:“你哥哥。”裴觉于是落回了一半的心,他正想跟贺景商量接下来的对策,结果就听对方先他一步开口:“你先别说话。” 怎么? 裴觉疑惑望他,贺景面容痛苦道:“……我又有感觉了,你别说话。”裴觉没蠢到问他什么感觉,只默默闭好嘴,不过他还是没忍住地关切道:“不然你先自己……”做做手工活? 羞耻是羞耻了一点,好歹能救下急。裴觉是不大相信世界上真存在什么不跟人鼓掌就会爆体身亡的春药的,根本毫无依据可言,裴觉道德感忒高,如果有条件的话他宁愿整个人跳进冷水里头泡一泡也不想做手工活来缓释药性,裴觉从不喜欢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景没吭声,当然也没有动作,裴觉只是顺嘴提那么一句,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了,他迷蒙地半眯着眼睛四处眼神逡巡,想找到房间里安置的摄像头,余光突然瞥见贺景慢吞吞站了起来朝门的方向走去。 裴觉眼皮跳了跳:“你要做什么?” 贺景背对着裴觉,嗓音缓慢嘶哑,失去面部表情的参考裴觉也摸不清他说这句话时是个什么情绪:“他迟早要过来的。” 裴觉扣在床沿的指节绷紧:“所以?” “我会跟宫易谈条件,让他放你走。”走到门边,贺景终于转过面来了,他面对着裴觉的方向,脸上带着柔软的笑意:“很抱歉一直以来对你纠缠不清,给你带去了很多困扰。” “为了得到你……的青睐,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裴觉……”贺景目光一错不错看着裴觉,那双带着湿意的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事情本就是因我而起,你不该受到任何伤害。” 接着他抬起手,扣响了门板,面对他献祭般的决然,裴觉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没有——” “笃、笃——” 贺景刚敲了两下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宫易面色不善地立在门外。 裴觉扶着床头站起来,警惕地盯着对方。 宫易盯着贺景的脸阴阳怪气笑了一声:“真是深情啊。”他伸手钳住贺景下巴,逼得贺景扬起脸跟他对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显然他刚刚在门外将贺景那番话听了个干净,裴觉心里呸了一声,听人墙脚,真下作。 “不过——”宫易话音轻慢地一转,眉梢挑起来:“你凭什么觉得你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嫌恶地甩开贺景的脸,后者下巴上又添了几抹红痕。即使被这样对待,贺景也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我以为你知道,绑他过来本就是多余且愚蠢的举动。” 贺景缓缓踱步到床边,一眼也没和裴觉对视:“他是什么身份,我们又是什么身份,我不信你真的一点顾忌都没有,不要别人说你蠢你就理所当然地做一个蠢货,宫易,我相信这点判断力你还是有的。” 贺景在床上坐下,垂眸抚摸着床沿:“放他走,我留下来,你想怎么玩都可以。”他身体后仰,手臂撑在身后,身体线条舒展开,歪头朝宫易露出一个微笑,明明没有刻意做出什么举动,但他那张脸上突然多了几抹撩人的风情:“反正你的目的是我不是吗,裴觉对你来说恐怕也是个烫手山芋吧?” 宫易脸上跟铺开调色盘似的,不等他开口说什么难听的话,裴觉抢先道:“不可以!”他和贺景对视,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的计划?” 贺景过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他抬起眼皮看裴觉,一双雾蒙蒙的眼珠子湿亮,目光仿佛是在乞求。 裴觉却摇头:“我不同意!” 宫易冷冷笑了一声,语气阴阳怪气:“恐怕某些人自作多情了。” 贺景收敛了对着裴觉那副柔软得没有攻击力的神色,冷冷道:“你把他留下来不就是想羞辱我吗?你也看到了,他是不会和我做的,恐怕你并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还不如趁早把他迷晕了找个地方放下赶紧走,难不成你真当他家里那些都是吃素的么?” 宫易看起来满脸不在乎,他神色突然很真诚:“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和你做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景不说话,裴觉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接着两人就听宫易朗声笑道:“人家啊,嫌你脏呢,哈哈哈——”他发出一连串愉悦的笑声,这下显然是精准打击了,贺景脸色果然应声一白,他很快镇定冷声道:“有时间在这里逞口舌之快还不如赶紧把裴觉送走。” “不不不——”宫易却摇摇头:“反正是羞辱你,既然他不愿意和你上床,那我让他在旁边看着你和别人上床不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吗?” 裴觉闻言颇有些震惊地看着宫易:看不出你个破产高中生心肠还挺歹毒啊。他有些无语地开口:“那我还是劝你想清楚一点儿。” 宫易闻言眯起眼睛看他:“你威胁我?”裴觉不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中有任何的威胁意味,冷淡的脸上毫无惧色:“是在奉劝你。”宫易便冷冷笑了两声,径直要冲裴觉走来,贺景伸手拦住了他:“你的时间很多吗?” 宫易面上阴晴不定起来,他定定看了贺景两秒,轻而不屑地“切”了一声:“婊子。”听得裴觉直想拿马桶刷子好好刷一刷他的嘴。接二连三地被人这么骂,贺景眉头都没动一下,他只是冷着脸催促宫易:“去做你该做的事情。”被他这么支使,宫易显然很不悦,但他没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显然默认了裴觉是个烫手的山芋,他也想赶紧甩开了之,他给门外的同伙递了个眼色,后者忙不迭离开了,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宫易暂时离开了,房门落上锁,原先滚烫的浓烈情欲气氛叫外物扑灭,如今只留下了余烬,“烫手的山芋”看向贺景,摇头轻声道:“我不觉得你这个做法正确。”贺景苦笑:“正确的解法不在我们手中啊……” 裴觉不解:“他不会杀我们的。”顶多就是受些皮肉之苦,裴觉虽然不耐痛,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他能远比看起来坚韧得多。而贺景坐在床边,手肘撑着膝盖,脸埋进手掌里。“抱歉。”他轻声说:“我不敢赌。” “谢谢。”裴觉定定看着他的侧脸,妄图从上面解读辨析出贺景此刻流露的异常情感:“但我不赞同。” 贺景的眼睫垂下来,侧颜看上去脆弱又漂亮,几个呼吸后,裴觉又道:“其实你可以不来。”晚点来或者不来都没太大关系,他不相信宫易能真把自己给宰了,贺景居然真的单枪匹马孤身前来才是他没想到的。 太不理智,也太鲁莽了,其实有大把更成熟的做法,但裴觉看着贺景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主角也才只有十八岁,他的人生波动太大,几乎没有过正常的生活。裴觉不由想到自己十八岁又是怎么样的,是了,他那时没什么朋友,但也不怎么孤单,成天埋在书本里,高考考了个还不错的成绩,父母都挺高兴,刚结束考试就载着裴觉出去旅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普通很寻常,但贺景恐怕没有这样平稳而安定过,裴觉走到他身旁一并坐了下来,突然问:“你去考试了吗?” 贺景眼睫扇动两下,轻轻偏过头看着他,裴觉的问来得轻易又寻常,在这种环境下简直格格不入:“感觉考得怎么样?有没有发挥好?” 书里你一生的缺憾,如今填上了吗? 有些事情,世界不记得,贺景不记得,但裴觉记得;摧毁他人人生的攻不在意,看客不在意,但裴觉在意,裴觉有时候就是如此奇怪。 贺景反应有些迟钝地回答了他:“嗯……感觉有点难,但我都写满了。” 裴觉轻轻地露出了一个笑,也许是平生不爱笑,这一点笑意便在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感来,仿若冰雪初消,万物流动生长。贺景看得痴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聪明,也就这样了。” 裴觉破天荒地将手轻轻搭在他肩头,摇头鼓励道:“不,你比我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更好。”如果能改掉喜欢他这个毛病的话会更好,“你的人生应该更广阔,而不是被这些庸俗的东西困住。” 贺景抬起眼皮看他,眸中闪烁着莹莹的光,看上去好像被裴觉说动了,他眨了眨眼睛,倏忽地落下两颗泪来,裴觉吓了一跳,下意识摸自己的口袋,空的,没有纸巾,也没有手帕。 贺景盯着他,目光中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嘶声说了句“谢谢”,裴觉自己在心里默默补上后半句:我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