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一家三口去云盟家拜年走亲戚,云盛夫妻俩也在,三家坐在沙发上其乐融融地闲聊。 云苓见只有云知飞一人到场,便问道:“云知跃呢?” 云知飞看看手表:“刚才还在的,说是要出去转转,这都快吃中午饭了,一直也没回来。” 赵英担心:“他不能出什么事儿吧?” 云知飞扶她坐下,“他一个大小伙子能出什么事?你别操心他了,好好照顾你自己就行了。” 赵英一想他说得也是,这周围都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住的都是如云盟这般资历的政府高官,能有什么危险? 于是她便拉着云苓坐在一起唠嗑,聊着聊着,就提到了部队医院的招考名额。 “我替你问我们院里负责这事儿的主任了,她说现在基本都是从工农兵大学里特招入伍,或者人家部队送去大学培养,然后再招回来。目前军队都没有名额,像你二伯那个等级的都没用。” “而且我估计这名额起码还得等个三四年,所以啊,要是想进军医院,最低也得先进工农兵大学,到时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特招进去。” 其实云苓没有特地和她提及此事,毕竟她在东北还有药材种植的长期计划,现在正处于初期萌芽阶段,各个方面都需要她亲自盯着,劳心劳力。 如果现在撒手不管,未免有些可惜自己在上面花费的心血,而且她撂挑子不干了,剩下褚菘蓝一人也独力难持。 但赵英热心肠,主动帮她询问,可见对她这个堂妹是真上心了的。 云苓握住她手腕,神色动容:“大嫂,你这怀着孕呢,还替我劳心劳力的……” 赵英不以为然:“咱家你最小,我就是帮着问一两句,也不麻烦。不过说真的,你可得想好,如今怎么进大学才是重中之重,别把青春都耗在乡下,不值当。” “而且在外边总不安全,之前云省那边就出了好几档子女知青受害的恶劣事件,家里这些长辈知道后忧心忡忡,想着怎么才能把你调回来,但是现在暂时还没找到门路……” 赵英愁眉蹙额:“你二伯还说,要是早知道这么危险,还不如把你托付给兵团里他的老战友那儿,苦累难免不了,但好歹人身安全有保障。” 云苓自然听说了这几起震惊全国的犯罪事件,而且各地知青听闻后都有些浮躁。 此外,闽省那边还有一位语文教师上书大领导,言明自己孩子在乡下口粮不够吃,年年劳动却没有收入。 不过二伯为她准备得已经够充足了——主动报名,可以选到全国相对富裕的哈省,风气优良的县城,非宗族氏族村落,还提前特地托人打听那边村民是否有严重的排斥外来户情绪。 云苓宽慰她:“宾县那边挺安全的,大队长为人老实公道,治下严明,平时请假都很痛快。村里人虽然会因为我们干得少而不痛快,但大多和我们都是泾渭分明,不会主动惹是生非。而且,别看他们说话都很冲,却没什么恶意,只是性格使然,相处起来还挺大方爽快的。” 赵英听她这么说,也明白她在乡下没受欺负,这就放心了大半,但还是多心地提醒她: “现在大学是推举制,你要是想进去只能走农这条路。你多打算打算,需要什么就跟家里说,别老自己撑着。每回来信就没听你抱怨过缺衣少食,钱票物资一口不提,还得我们主动想起来,才给你邮过去,你说你也不怕在外面受冻挨饿。” 赵英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无奈。 她所言之意,云苓心中有数,但她确实不缺什么。大抵是物欲要求并不高,又是正常饭量不贪嘴,粮食蔬菜瓜果还有系统供应,被褥衣裳可以满足日常换洗就足矣。 她那处唯二的两个大件——收音机和自行车。这对云家人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于她而言,已属于超高水平的消费。 除此之外,也没其他需求了。 而且,她通过小说剧情知道未来,五年后就会恢复高考。 她是宁缺毋滥之人,与其现在进工农兵大学浑浑噩噩学个皮毛,还不如以后正经考进去学些真本事。 她学医,不是为了那份工作,更不是为了有编制、铁饭碗、不失业。 当然,经济基础确实必不可少。云苓也很感谢她家里能提供一个优渥的环境,令她不用终日担心是否能吃上五谷杂粮,是否能穿暖御寒。 但她即使是为了这碗饭,也得先对得起这饭碗的职业操守。 此话并非一锤子砸死所有工农兵大学,与之相反的是,现在大部分大学生都很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但无奈于现实条件,由于文化基础薄弱,部分学生难以坚持高强度的学习进程,中途放弃回单位的工作大有人在。 与后期重开的大学制度相比,现在的教育水平确实良莠不齐,且重点放在思想政治教育上,更何况还被群众举报了几次“暗箱操作”。 所以云苓并不太愿意现在争破头抢那个名额闯进大学,不如依托系统医院直接实习,在那这学到的完全都是真本事。 但她不好现在与人讲述自己的计划,只能犹豫地暗示:“要是以后恢复高考了呢?现在进不去工农兵大学,以后考进去不也行吗?” 赵英觉得她太理想天真,扶额苦笑:“要是高考能恢复,你们估计也都不用下乡了,可你看,现在知青点还天天人满为患呢……这要是等,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云苓想想确实如此,就算她一口咬定以后能恢复高考,估计也没有人信啊! 她拿了一块枣泥饽饽,不再多言:“您说的也是。” 说起来,以前和她谈论这些的都是长辈,现在却变成了赵英。可见二伯母在家里逐渐放权,大小琐事都由大堂嫂处理,这效果立竿见影。 直至中午饭的时候,云知跃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满头大汗。 云盛呵斥:“这毛毛躁躁的样子真不像话。” 云知跃都听惯了,压根没往心里去。 云益笑呵呵拆台:“还说人孩子呢!咱们几个年轻时,除了老四,哪个不都这样?” 云盟想起远在青省的小弟,眼神怀念:“也不知道云盈什么时候能回来过年,这都好几年没回首都了。” 云苓想起她上次通信传来的消息,“小叔说他明年项目收尾,估计就有假期回来了。” “真的?”三人既震惊又欣喜。 云苓点点头:“他说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过年可以在家过。” 云益喜上眉梢,酸溜溜地抱怨:“这小子写信都不跟我说这些,一水的内容都是——迭接来示,因羁琐务,未及奉复,深以为歉。” 云盛立马附和:“对!给我的也是这句话,文绉绉地不说人话。” 众人哄然大笑。 林霞忍俊不禁:“这就是书信的一种问候方式,你个大老粗。” “我可不是大老粗,我可是高中文凭,还去过部队的进修班呢!” 云盟意味深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成绩。” 云知跃见他爸蔫了,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果不其然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