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父子俩吵吵起来,邵琦张罗他们:“吃饭吃饭,今儿个可都是好菜!” 谢玉真坐在她旁边,亲热地夸赞:“昨儿我们仨还在家说年夜饭的手艺不如你好,今天就有口福了。” 林霞也跟着边吃边点头:“你这待在纺织厂都屈才了,得去国营大饭店当主厨才能发挥出你的十成功力。” 邵琦谦虚摇摇头:“那我可不行,起码得有人齐大厨那样的水平才行。” 提起齐潇潇她爸,云苓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云知跃,交头接耳:“你刚才去找潇潇了吧?” 云知跃呆若木鸡:“啧,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我干什么你都了如指掌。” 云苓嫌恶地看他一眼:“我可不想当蛔虫。我是闻到你身上的油烟味了。” 华平饭店作为首都国营大饭店,过年正是他们最忙的时候,哪怕是春节,客人依旧络绎不绝,后厨的灶火就不能停,大厨们人人刺促不休,一片热火朝天。 齐潇潇作为正式员工,自然身在其中,不能免俗。 云知跃这身淡淡的油烟气,想来是偷偷进后厨待了不短时间。 “有吗?很明显嘛?”云知跃生怕被别人闻出来,急忙抬起袖子仔细嗅嗅,“我没闻出来啊?” 林霞坐在对面瞧见他俩的互动,又联想起最近儿子动不动就自己发呆傻笑,忽然明白了什么,笑而不语。 她嘴里嚼着红烧肉,打算有时间找云苓打探打探消息,看看她儿子心里惦记的姑娘到底是谁? 她猜啊……大概率是他们兄妹俩都认识的人。 云苓回他:“我鼻子灵行了吧?放心吧!味道不重。” 云知跃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见他如此紧张,趁着饭桌上吵吵闹闹的间隙,云苓不禁好奇:“你干嘛这么做贼心虚啊?处对象了还不能告诉家里人?” 云知跃压低嗓音:“潇潇说没确定婚姻关系之前都不允许让家里人知道,上次要不是刚好撞见,您估计到现在都不知情呢!” 云苓睨了他一眼:“那不能,这种事情,潇潇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 云知跃吃味冷哼:“那上次碰见之前,您就知道了吗?” “你俩确定关系的时候到那天吃饭偶遇,我和潇潇都好几天忙得没时间说话的好不好?” 他浑然不听云苓的解释,只认定他和齐潇潇才是真正的一对,是比她俩还要亲密的一对! “反正你作为知情人,一定要尊重、理解并坚决执行齐潇潇同志的意愿,把我俩的事儿瞒得死死的!我妈问你也一定要守紧牙关,一个字儿都不准说!” 云苓好笑地看着他狗腿的样儿,“放心,这事儿我比你清楚。到时候二伯母要是问起来,我就说革命尚未成功,你云知跃同志仍需努力!” 云知跃立马放下筷子,猛地摇头:“那可不行,潇潇说了,不能提我处对象了,更不能透露只言片语有关她的信息。” “连你即将处对象也不能说?”云苓惊诧。 “不能说。” 她暗自腹诽:这俩人真奇怪。 都说处对象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可他俩却反其道而行之,处对象捂得死死的,两方家里人也不知情。 估计在云二伯和二伯母心里,还会误会是云知跃委屈人家姑娘了呢!这八字都有一撇了,还没通知他们家长,老观念就会觉得这是男方不尊重女方的表现。 但云苓还是尊重他俩的选择,毕竟人家谈恋爱,外人如何指摘都没必要。 “那我也不能说我啥也不知道啊……二伯母是粗中有细之人,又是搞宣传工作的,精明着呢!她一眼就能把我看透了,到时候我要是撑不住,一秃噜嘴全倒出来了怎么办?” 云知跃也愁得慌,只好妥协道:“那你就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但千万别提潇潇的名字。” “行!”这她还是能做到的。 俩人嘀嘀咕咕半天,其他人也没注意,各自喝酒吃菜。就连看出点名堂的林霞也暂时不管这俩小辈的事,跟妯娌们和儿媳妇有说有笑。 邵琦慈和地看了眼云苓,问道:“苓苓也大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事儿啊?” 谢玉真笑笑:“她的事儿她自己做主就行了,到时候有喜欢的人了,领咱们长辈面前帮忙把把关,只要人品好、对她好,其他的我们也不挑,全凭她心意。” 林霞点头:“确实,最重要的就是这两点了,但其他条件也要看看,像是家庭情况这点需得匹配。” 邵琦:“是,咱家就这么一个女孩,可得好好挑。现在不急,我看苓苓这孩子都没开窍呢!她这点像老三,结婚晚。” 谢玉真不想催她,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其实也不晚了,咱以前十七八结婚,二十岁都有孩子了,但他们现在这代,男的法定结婚年龄才二十岁呢!” 邵琦看着她俩都有孩子承欢膝下,未免有些落寞,她和云盟不知道何时才能等来自己下一个孩子? 但这种黯然神伤的情绪只是一阵,毕竟今天春节合家团聚,都愁了这么多年了,说实话,他俩也都快释怀了。 只是云家这辈仅有三个孩子,相比于其他家庭,实在显得冷清。云盛云益两家看起来也没有再生育的打算,云盈又是个早早放话要一生奉献国家,绝不成家的主儿。 他俩自从早年流产过两次之后,就在也没怀上孩子,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身边倒是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但经常有人问候关心也是够心酸的。 邵琦幽幽叹口气,要不是去医院查了,确认不是她的问题,她心里只会更难受。 不过云盟也是常年喝着药,就是无法遵从医嘱好好休息,导致身体一直时好时坏。 她想着云苓上次拿了许多中药过来,除了参片这种吊命滋补的药材,还有一些其他各种疗程的中药包,有给云盟吃的,也有给她吃的。 标签纸条写得明明白白,一整个大包袱装得圆鼓鼓,看着就令人头疼。 但这孩子还死犟,非说吃了就能如愿以偿,哪有这么神的灵药? 不过这都是孩子的一番好心,他俩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从云苓回家到现在,吃了有一阵了,还没看出什么效果。 送走大家伙儿后,邵琦大致清理了一下,并没有仔细打扫。因为有种说法是除夕过后忌清扫,否则会把家里的财运扫出门。 哥仨刚喝完酒,可云盟却毫无醺醉之意,见邵琦疑惑的表情,他露出笑意:“我喝的是水,苓苓说了吃药的时候,不能沾酒。” “那老二和老三呢?” 云盟松懈肩膀,舒心地躺在床上,慢条斯理地说:“他俩啊……当然倒的是酒,他们又不喝药。” 邵琦无奈:“你什么时候能不坑你这俩弟弟?” 男人把她拉到身边,眉间疏朗,“不说他们了,你做一大桌子菜不累啊?快歇歇吧。” 邵琦顺其自然地躺在他身边,睡意渐来,“还行,不是有你一直帮我吗?” “嗯,那也累。” 中年夫妻互相揽着对方相拥而眠。 云盟忽然说:“咱也可以不那么纠结有没有孩子这点,到时候老了就去干休所,组织上不会不管我们的。” “人干休所都是军队的老兵。”妻子提醒他。 “我以前也带兵打仗啊,只是现在转文职走政治了而已。要是实在不行,咱就凑活凑活跟老四一起相依为命。” 邵琦笑话他:“你还嫌弃人家,老四还说不定还不想跟你凑一起呢!谁让你小时候老骗他?” “反正总有出路,不担心养老问题。”云盟顿了顿,声音低沉,“我就是担心你忧思过度,盼了这么多年,今天吃饭时那神情我都看见了,我也心疼。” 邵琦迟疑:“你不想吗?” 事因在云盟,他自然想。 不过他也不能把负面情绪传递给妻子,毕竟是他的问题,但别人议论时却是夫妻二人。他已经很对不起妻子了,没道理再让她来安慰自己。 “我心里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咱俩把日子过好就成了。”云盟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哄道,“要是你实在想体验承欢膝下的感受,咱俩也可以去领养……” 邵琦连忙打住他:“这事儿咱俩以前不早就商量过吗?我是想和你有个孩子,不是想有个孩子。” “收养是件好事,可麻烦也不少,你这个身份做什么都得慎重,半大点事儿都能被揪出来审判。收养孤儿,人家父母后来找上门来怎么办?再者,孩子以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对咱俩反而产生隔阂如何是好?想想就愁得掉头发了,可别了。” “咱俩没有就没有,我又不着急。” 云盟听她劈里啪啦说一堆,笑道:“行,都听你的,我只是担心你觉得委屈。” “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委屈的。再说,那三个孩子都是好的,你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也不会冷眼旁观。”邵琦不强求子嗣,但这么多年的情绪是难以压抑的,偶尔真情流露也在所难免。 “你也别担心我,我只是偶有羡慕。再说,苓苓不是给咱俩拿药了吗?万一有用呢?顺其自然吧!” 云盟抚过她发梢,对妻子反过来宽慰自己的话,心生酸涩,“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