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通电话结束后的十分钟内,云苓的图纸回到她的手里了,并接到命令:要求将其绘制完成。 她终于有事可做了。 凌里在离开前被她叫住,只见她犹犹豫豫地轻声询问:“那个……我想问一下,傅同志那边……怎么样了?” “这件事属于机密,无可奉告。”凌里瞥了眼对方抓住她右臂的手。 云苓嘴唇微张,最终还是缓缓垂头,逐渐松开右手,勉强勾出一抹笑。 “好,谢谢你。” 闻言,凌里冷漠离去,无所动容。 少女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的一摞纸随之飘落在桌面上,如雪花轻坠,悄然无声。 她沮丧良久,心里不停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人终归是要生存的。 云苓沉重地提起炭笔,继续完成未尽之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她关心的傅承序同志,仍在连轴转地被询问中。 “你到底认不认识云苓?”随着时间流逝,专家的态度与审问次数呈反比。 傅承序十指相扣,双手搭在大腿上,庄重中又带着点散漫,“认识啊!我们村里的知青,之前还救过我奶奶呢!” 专家立马追问:“你和她之间是否还有其他往来?” 青年理所当然地回道:“当然有,她是我和我奶奶的救命恩人,那可不得好好报答人家!就是她这个小同志分得可清,统统不收我们这些病人家属的回礼,所以之后就不怎么上门拜访了。” “就这些?”专家眼神盯紧他,似乎巴不得他出错的样子。 傅承序扬眉一笑:“自然不是,我记得还有一次吧,从农场回来看见云知青等人,正好那个人受伤了,我就搭了把手,人家知青顺道请我吃了顿饭。” “还有一次,但是属于机密任务,不方便告知。” 专家从云苓口中知道他说的另外一面是什么,但还是对他防备的态度感到不满。 “这是审讯过程,请端正你的态度!” 傅承序浑然不怕,铿锵有力地回应:“军队保密优先于个人审讯,没有专属命令我是不能告知你的。” “你既然这么遵守铁则,那为什么还违背规章制度,歪曲任务事实?!” 因为这些时日的进展十分不顺,所以专家未免有些焦躁,但其实,这种言辞激烈的批评也是审讯手段的一种。 傅承序状似无奈叹气:“您误会了,我已经将之前的事说得明明白白了,包括个人私事也全都悉数告知,毫无隐瞒。” 这人简直是油盐不进,审讯专家再一次无功而返。 双方继续僵持着,就这么过了几日,终于出现转机。 “云苓,跟我们走吧。”凌里亲自来接她,将人带上车。 云苓回眸看向车窗外渐行渐远的宿舍楼,心知对方或许什么都不会告诉她,但仍是忍不住开口:“我要去哪?还会回来吗?” 奇怪的是,凌里并未隐瞒:“省城。我也不确定。” 她的语气不太好,大抵是因为云苓顺顺利利地呈交图纸,但她却还没有搜查到对方意图不轨的证据吧…… 云苓知道目的地后,倒是平静下来了;可她面临任务未完成的压力,未免感到惴惴不安。 吉普车速度很快,云苓在车程颠簸中昏昏欲睡,还没有陷入深层睡眠便被人推醒。 “到了?”她迷糊地揉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 刚一睁眼,便有些意外,因为她以为会被直接送进公安局或者国安部,但没想到是省政府。 凌里下车后习惯性地整理着装,寸步不离地看着云苓,二人并排向前走,身后还跟着陈晨等组员。 云苓还是第一次来这边,目之所至即为庄严肃穆的五层大楼和正对大门的小花坛。 他们一行人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后面,从后门进入。 说来也怪,她是知道自己被人怀疑的,但又为何能轻而易举地被带进哈省办公枢纽之地呢? 不仅是云苓是想不明白,就连凌里也觉得匪夷所思,领导怎么会安排这么一个会面地点? 偏偏通知她的人还是领导身边的秘书长,绝对不可能出错。不过,这到都到了,或许一会儿见了面,自然就知晓缘由了。 接待他们的是专门负责日程和与会安排的秘书,他对凌里说到:“凌同志,领导让云苓同志一人留下即可,请您先去等候室暂且等待一下。” “什么?”凌里双眼瞪圆,惊讶出声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而回应:“好,那我就去那边等着了。” 她倒是想询问这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安排到底为何,但又不能直言询问,这心里如同被猫挠了两下。 云苓一头雾水,此时也不免有几分紧张局促,指腹有规律地相互摩挲,指尖缓缓发热。 她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她大伯父了,可这位听起来似乎来头更大些,岂是她一个小人物招架得住的? 就在云苓等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后,门外才传来越来越响亮的谈话声。 “这件事尽快落实,让研究院和医院协同化验,把分析结果汇报到卫生厅……” “好的。老同志那边要求会面,我安排到明天上午七点可否?” “他身体不大好,你安排到下午三四点钟吧。” “好。” 交流戛然而止,下一秒便响起推门声。 云苓下意识站起来,看向面前的领导。 他年纪虽长,但从骨相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沉稳。即便是古稀之年,浑身也透露着一股沉着的英气逼人,宛如一块美玉经过岁月的沉淀后更加温润无暇。 云苓头一次骤然失语,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间,她实在是难以缓神。 哦,是该先问好吗? 对,是该问好的。 那她是该叫前辈,还是同志?或是领导,或是? 少女大脑一团乱,仿佛是还没揉成团又加多了水的面团,糨糊未成团。 领导却没在意她的呆愣,面带微笑,春风拂面,率先出声:“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