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之后,王七带着田小翠回阳明县为爹娘扫墓,也让爹娘看一下自己的新婚妻子。他跟着爹娘少小离家,自从当年王氏故去后,他们一家对王家庄族人寒了心思。所以祭拜之后,就带着田小翠到同安府等着,一起回京。 刘衡想着今后只怕很久不能返乡,趁着这次回来,为刘大力和王氏重新修了坟茔。 刘大力和王氏合葬之后,原本坟茔还是小小的土堆。如今刘衡从六品官员,族中要为他做面子。所以,直接将刘大力和王氏的坟茔堆高了。 一座高高的土堆,小八字的坟场,成了族里祖坟中第一体面的样子。 颜汐跟着刘衡郑重下跪磕头,看着眼前墓碑上“刘门王氏”四个字。 刘衡亲手添土,她拎着裙子,往前走了几步,跪坐在墓碑前,伸手抚摸着墓碑上刻着的黑字,这个世间疼她最多的人,已经成了墓碑上的黑字。 这些年,偶尔想起阳山村,她总觉得,如果有一天她回到村里,走进刘家小院,就还会听到吱呀的织布声,然后,和善温婉的王氏走出堂屋们,笑着叫着她“汐儿回来啦”。 颜汐忍不住将头抵着墓碑,眼泪如滚珠落下,半晌,她才抬起头,带着泪,在心里祝祷道,“婶娘,汐儿回来了。您的仇,已经报了一半,您放心,只要我活着,魏桓和徐玉容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我跟二郎哥定亲了,以后,我就可以叫您一声娘了。” 刘衡看她伤心难以自抑,与她并排跪坐在墓碑前,小声说,“娘,您放心,您的教诲您的心愿,一切孩儿都记着,以后我和汐儿会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的。汐儿,我们给爹娘磕头吧。” 颜汐与他一起磕了三个响头,在村里人劝说下,才转身回到阳山村。 接下来的几日,不断有附近的官吏上门拜访,毕竟刘衡这个从六品,在这块地方可是“高官”了。终于在接到一张同安府过来的拜帖时,刘衡与颜汐商量早些回京。 耽搁太久,拜会的人太多,传扬出去,显得有些张狂。 当然,这次回京,他们又从村里挑了几个人,打算带到沿路的与善茶棚里去,而原来的刘进宝、刘春牛几个“老”掌柜,他们打算带回京城,做新开的与善茶棚的掌柜。 卫城已经说过,希望与善茶棚能再开几家,这些人老人比较得用,带出去也比较放心。 这时候,刘进宝和刘春牛也是几个孩子的爹了。颜汐本来觉得让人家夫妻分离不太好,可古人讲究父母在媳妇要留家尽孝,她暂时也无法开口。 三叔公拉着刘进宝嘱咐,“你可得给二郎长脸,到外面做事好好干,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问问汐儿和二郎,不要自作主张。” 刘进宝连连点头,可怜也是当爹的人了,被祖父还是训成孙子了。 路上,颜汐买了些特产土仪,到同安府汇合了王七之后,再匆忙赶回京城。 此时京城的徐府里,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徐承安的案子判了,因为动手的护院还亲口认罪,说杀死贺志诚是他自作主张。然后,没几天就畏罪自尽了。没有实证,徐承安无罪释放。但是天启帝依然震怒,说他持身不谨、识人不明,让他回去好好读书再来做官,直接将他的官职给號了。 徐承安虽然没受刑,牢里日子不好过,还是瘦得不成人形。 徐首辅也无法,只能好言安慰,让他先在家中思过。徐二夫人只觉得公爹处事不公,动辄得咎的活都让自家相公做,就因为徐承平是嫡长子? 她也是好强的,原本嫁给徐承安的时候,因为他有官职在身,自家好歹还能称一声夫人,如今呢?只能被称为二少奶奶了。这让她如何不气? 她在家中发火,一次花园碰到徐元香后,指桑骂槐,嘲笑了几句杏花花期不开如今开花过了时节。徐元香本就心里存着事,被婶娘这一番羞辱后,日渐茶饭不思,夜夜难以成寐,两个多月后,竟然直接卧床不起了。 徐府请了太医过府诊治,太医们只说她郁结于心,属于心病。 心病还得心药医,徐元香的心病是什么? 徐大夫人听丫鬟转述了二少奶奶的话,暗地里抱着徐承平哭了一场,感慨自家女儿命苦,生生被家中拖累了。 徐承平也无法。京中门当户对的人家里,能挑的人太少。要想到京外人家里挑,徐元香到底年纪又大了点,等不及慢慢挑了。 徐承平请示了父亲同意后,也不讲究门当户对,直接在新科进士里开始挑个合适的夫婿了,这一挑,首先入眼的,自然还是今年新晋的进士。 徐家到底还是首辅阁臣,很快,就有人将新晋进士的资料送到了徐府。 徐首辅对徐元香这个孙女还算疼爱,亲自过目之后,挑中了一个进士。 徐承平看完资料也觉得甚好,高兴之下,亲自带着那男子资料,与夫人一起来到徐元香的闺房。 “香儿啊,你祖父亲自把关,为你挑选了一个佳婿。”他将资料拿出来,让如意拿着给徐元香过目。 徐元香垂眼看了一遍——登州人,现年二十二,出身贫寒却天资聪敏,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母亡故,父在家务农。因为出身贫寒,尚未议亲。如今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而且,此人相貌不差,据说仪表堂堂。 徐首辅的确是用心挑选出来的人,难怪徐承平会觉得满意,就连徐大夫人,也觉得此人甚好。 “怎么样?香儿觉得此人如何?”徐承平温声问道,“此人出身贫寒,母亲早亡,父亲是个种地的老实人,男人不管后院的事,你不用担心婆媳相处不好。他长相一表人才,堪称青年才俊。能靠一己之力考中进士名列二甲,能力也不算差。以后他也能靠自己立起来。香儿放心,爹不会委屈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