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池全然是本能地抬头。 瞬间,两张脸近在咫尺,安静的空间里,两人目光碰撞,眼中只倒映着彼此,温热的呼吸交缠着。 只要再稍稍靠近一点,两人的唇就能相贴。 抵死缠绵。 像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无人说话。 两秒。 被他握住的手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颤,长睫扑闪,温池看着他“厉肆臣” “不用这样。” 两人几乎是半秒不差地同时开了口。 他的嗓音低哑,紧绷。 悄无声息弥漫进空气中的暧昧因子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消散得干干净净,低气压再笼罩。 不受控的过速心跳一下变得正常,温池脸蛋温凉“什么” 掌心下,是她细腻柔嫩的肌肤,相触的地方莫名有滚烫感,热度侵入他毛细孔,直抵心脏。 眸色暗了暗,厉肆臣克制着不舍,松开对她的桎梏,再开口的嗓音哑透“不用帮我,我找护工。” 他避开了她的眼睛,说着违心但必须要说的话“其实你不必过来,有护工和医生在,我已经没事。” 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恼意倏地重新汹涌而出,温池看着他,不怒反笑,挽起了唇“是么” 喉结滚动,厉肆臣低嗯了声。 温池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好啊。”她点头,语调轻描淡写的。 她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 她在对他笑,没有回国前那几天对他的冷淡和沉默。心头狠狠一颤,厉肆臣突然冲动地想说什么。 可是,她没有给他机会。 她说完便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就走,肩头的卷发拂动,淡淡的玫瑰香随之飘出。 他原本抓着她的手差点就要抬起来想拦下她,但又被他理智地硬生生压下。 “温小姐您是给厉总来送饭的吗” 蓦地,外面传来周秘书惊喜的声音。 送饭 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狂乱起来,方才和她肌肤相触的地方莫名泛起别样情愫,终究是没忍住, 他急急走了出去。 下一瞬,他看到温池拿起了保温盒。 他动了动唇。 温池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就在身后。 胸口堵着股气,手指紧攥着保温盒,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周秘书,掀起唇角,语调温柔如水“不是,是给听话的流浪狗的。” 周秘书“” 冷不丁又瞧见厉总裸着上半身出来,周秘书“” 直接无视周秘书震惊的眼神,温池绷紧了背脊抬脚离开。走出病房的刹那,她眉眼间的笑意立时消失。 脑海中忽地想起昨晚,包括他在巴黎醒来那天二哥问她的话,问她和他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她扯了扯唇角。 是,她的确不开心。 “混蛋。”浓翘的眼睫半垂,她低骂了声,没人能听见。 病房。 熟悉的身影彻底不见,厉肆臣浑身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温度和香味。 “厉总”周秘书担忧。 他抿唇。 良久,他转身走回里面,没什么表情地对周秘书吩咐“找护工过来。” 她不会再来了。 一个月后,周六。 今天厉肆臣出院,前晚程修就说要来接他,顺便出院后带他去一家他投资的私厨餐厅尝尝味。 他没有拒绝。 但明知没有可能,他的视线仍忍不住几次三番地看向门口方向。 那天后,这一个月温池都没有再出现。而他得到消息,那天从医院离开后,她直接去了机场,至今未回青城。 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 “既然这么想见她,为什么口是心非不想她来”目光再一次扫过去时,程修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厉肆臣回神,敛眸。 “说说” 厉肆臣俊漠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半晌,极淡的音节才从他喉结滚出“人言可畏,我不想影响她和薄言的感情。”顿了一秒,“没有结果的事,长痛不如短痛。” 程修勾了勾唇“确实,没有哪个男人能那么大方,让自 己的女人三天两头往旧情人那跑。” 厉肆臣看向他。 “早说过让你不要见她,何苦”程修哼笑,换了话题,“走吧。” 厉肆臣默然。 抬脚要走,却在离开的前一秒,忍不住回了头看向洗手间方向。 良久,他收回视线。 半小时后,两人到达私厨餐厅。包厢在二楼,两人边走边聊,但基本上,从医院开始就只是程修在说话。 正说到等下喝什么汤,还没等他介绍,就见厉肆臣薄唇骤然紧抿成线,下一秒犹如疾风冲进旁边包厢,一把攥住了一男人的领口。 程修皱眉“厉肆臣” 等他跟进去,赫然发现那男人竟然是薄言,他的身旁坐着个面生的女人,而他的侧脸上有女人的口红印 他震惊。 “厉肆臣” 厉肆臣仿佛听不见。 黑眸冷冷地盯着薄言,他的额角青筋毕露“你刚刚在做什么对得起温池吗你知不知道你是有老婆的人” 薄言任由被他攥着,睨着他,淡声反问“那你呢你接近温池的时候,还知道她是我太太” 气氛,骤变。 空气里似充满了火药,一触即发。 程修眼看情况不对,上前就要拉开厉肆臣。 “聊聊。”薄言吐出一句,明显是对厉肆臣说的。 程修看了眼薄言,虽担心,但他心里清楚,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于是,他低声对厉肆臣说了句“我在外面。” 转身,想到什么,他面无表情更是毫不怜惜地把分明是在看戏的那女人也拽离包厢,全然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很快,包厢里只剩下厉肆臣和薄言两人。 两人无声对峙。 两秒后,厉肆臣紧抿着薄唇松开手。 “不用误会,她和我没有什么。”背脊绷得笔挺,他少见的解释。 薄言没有作声。 呼吸悄然沉了两分,厉肆臣再开腔“你该相信她,而我” “去把她追回来吧。”突然的一句。 厉肆臣瞳孔微不可查地重重一缩,一股怒意猛 地冲上胸膛“你把她当” “我们没有结婚。” 话音戛然而止。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在厉肆臣脑中炸开。 他僵住。 仍是坐着的姿势,薄言睨着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临城那次急性肠胃炎的真相,我告诉她了。” “教堂婚礼,她是喜欢憧憬,但喜欢的本质原因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我只说这么多,其他的,你若是想知道,她也愿意告诉你,你自然会知道。”他看了眼手机,“她傍晚的航班回青城。” 厉肆臣起先没动。 下一瞬,像被解除了暂停键,他急急转身往包厢外跑,在手即将碰上推门时,他又硬生生站定。 转身,他和薄言对视“多谢。” 薄言睨着他“日后只要你让她有一丁点的不开心,我都会带她走。” 厉肆臣声音极哑“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但愿。” 话落,厉肆臣身影彻底消失。 视线收回,薄言捻了支烟点燃,青白烟雾将他俊脸模糊时,温靳时的声音落下“不会后悔吗” 他吐出烟圈,低笑“后悔什么” “如果你那时坦白告诉池池,你们早就见过,是因为爱她所以心甘情愿在她身边当保镖两年。” 温靳时在他对面坐下,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如果你没有在婚礼前剖心,她早就是你太太。” 不是每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都会有结果,如果池池选择了他 这话温靳时没说,但他清楚,就算他不说薄言也明白,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或许吧。”身体往后一靠,薄言脸微仰,烟雾愈发模糊他的五官。 “温池她是有努力朝我靠近,但爱不是那样。她心里那个人始终是厉肆臣。” 所以,他放手。 只要她幸福开心就够了。 傍晚,机场。 温池推着行李出来时,远远地就看到了到达口外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站得笔直挺拔,似要站成永恒。 一袭深色手工定 制大衣,里面是衬衣,衬衣领口戴着条她曾经送过的领带。 他看到了她。 隔着距离,她竟也捕捉到了他眼底闪过的欢喜微光。 她别过了脸,侧身往另一边走。 “温池。”他跟了上来。 她没有理会。 浑身的神经似乎都在见到她的那一秒变得无比紧绷,厉肆臣抿了抿唇,伸手就要去接她的行李“我帮你拿。” 温池猛地站定,侧身,不说话就睨着他。 四目相接。 厉肆臣少见的紧张,几番遏制不住狂乱的心跳后,他索性放弃,低声说“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么说话。” 温池笑了,挽起唇角万分的温柔“离我远点。” 她说完就走。 厉肆臣眼疾手快握住她手腕,温柔的力道“我以为你结婚了,我觉得自己不该再见你所以才但薄言告诉我,你们没有结婚。” 他是紧张的,看她的眼神,说的每个字都透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温池没有试图挣脱,只是淡声反问“那又怎么样” 厉肆臣终于确定,她在生气。 机场人来人往,并不适合说什么,咽回原本准备了一路的话,他只说“带你去个地方,好吗” 温池甩开他的手,吐出两字“不去。” 她要走,却是慢了一步,行李箱被他以强势的力道接了过去,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旁。 本想到了停车场让徐林拿回来,不想徐林打电话告诉她车子在半路抛锚还没有到,而电话间,他已经将她的行李箱放到了另一辆车的后备箱,并替她打开了后座车门。 厉肆臣的目光始终紧锁着她脸蛋,见她看过来,他低声说“上车吧。” 这个时间点正是车流高峰期,温池很累,不想浪费时间等,于是走了过去。 弯腰上车时,他的手护在了她头顶。 她只当没看见。 很快,他绕过车尾在另一边上车坐下,低声吩咐司机开车并让把挡板落了下来。 温池侧对着他,闭上了眼。 车子启 动,平稳前行。 一分为二的静谧空间里,视觉的缺失下其他感官瞬间变得格外敏锐,比如,他深邃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贪恋地,不舍地望着她。 似乎哪怕眼眸酸涩也无法让他改变。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稳。 “温池,到了。”她听到他低声唤她。 温池睁眼。 下一秒,两人的目光在车窗上碰撞。 她转身。 厉肆臣专注地望着她,沙哑的嗓音下是不易察觉的紧绷“一起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他的嗓音一贯是冷色调,但此刻,早已被难言的温柔取代。 温池看着他。 绷着的神经又紧绷了不少,厉肆臣的喉结更是紧张地滚了滚“我保证,只是吃饭,好不好” 他漆黑的眸望着她,幽邃深情,眼里只有她,只看得到她。 心尖似乎有处地方悄然柔软了些,温池别过了脸“开门。” 厉肆臣笑了,嘴角情不自禁地就漾出了欢喜满足的笑。 “好。” 他迅速推门,几步走到她那边替她打开车门,护着她等她下车,而后一起走向不远处的电梯。 没一会儿,两人到达住处。守在家里帮厉肆臣照看厨房的阿姨见他回来,笑着打了招呼便走了。 “先坐会儿,看看电视。”厉肆臣带她到了客厅,帮她打开电视,又给她拿来了准备好的她爱吃的水果以及一杯水。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温池自然能感觉到,但她没回应,窝进了沙发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放的综艺节目,就是不看他。 厉肆臣的眼中蓄满了温柔笑意。 “很快就能吃饭。”想摸一摸她的脑袋,但他忍住了,哄着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去了厨房。 直到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温池才转头,视线里,也没他的身影了。 可她的唇角却好像一点点地扬了起来。 倾身捧过水杯抿了口润喉,放回茶几后,她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饶有兴趣地继续看综艺。 只不过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到底是 累的,看着看着,她的眼皮渐渐沉重,到最后再扛不住闭上了眼。 厉肆臣再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她歪着脑袋睡着了的模样,一缕发丝调皮地散落下来贴着她脸蛋。 在沙发旁半蹲下,他抬手缓缓靠近,长指轻轻地替她将那捋发丝别到耳后。下一秒,属于她的温度迅速侵入他皮肤。 如电流蹿过,别样的感觉涌出,直击他心脏。 厉肆臣的心跳倏地就漏了拍。 瞬间,周遭什么也看不见,唯有她。 突然。 她小小的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下唇。 没有丝毫勾引的意思,偏在她的脸蛋上晕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娇懒和别样风情,诱的人只想靠近。 厉肆臣呼吸倏地滞住。 指腹还碰着她耳后肌肤,他望着她,心跳骤快,指腹近乎是习惯性地转而抚上她脸颊,轻缓摩挲。 他俯身一点点地靠近,单膝跪地的姿势。 呼吸交缠。 独属于她的香水味萦绕上鼻端。 只剩一张薄纸的距离,他的心跳又快了很多,全然不受控制,浑身的神经也紧绷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的深眸只倒映着她。 一秒,两秒。 不知多久,终究是情难自禁,厉肆臣低下头,虔诚地深情地轻吻上她唇角。 唇瓣相触。 柔软,酥麻。 哪怕这一吻只是蜻蜓点水。 骨子里最深处有细胞蠢蠢欲动叫嚣着继续,但厉肆臣忍住了,克制了又克制,他离开她的唇。 却在睁眼时,见她长睫一颤。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