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越陵随厉烈梅回到关心堂后,厉烈梅兀自兴奋雀跃不已,对着孙越陵说到加入关心堂果然没错吧,在整个京师之内,只要随时报上关心堂和他爹厉若冰的大名,闻者无不是望风披靡抱头鼠窜,刚才追击你的人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孙越陵唯有苦笑,他可而没有她那么乐观,闻香会的手段他向来知道的一清二楚,丁梦瑶此番放过他们,说不定就有什么阴谋诡计要秘密施展。 于是,他便来到堂中议事厅,将在灯市街的所见所闻都告知于总堂主厉若冰,最后说道:“闻香会拉拢恭顺侯,又说什么成国公不好对付,肯定有大阴谋。” 厉若冰听后,凝神细思,坐于堂中不发一言。身旁众人登时议论纷纷,群情激涌。 良久,厉若冰才说道:“恭顺侯吴如胤倾慕沐宛的美色一事,京师之内已经传遍,这倒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依你所说,闻香会已经准备妥当,万事俱备……”想到这些年来与闻香会的斗争,接下去说道,“难道他们当真要和恭顺侯共同联手,铲除成国公吗?” 又摇头道:“成国公世袭罔替,总督京营戎政,岂是好对付。莫非……他们的目标是当今天子?” 想到这,悚然一惊,道:“此事虽有可能,但是也让人难以置信。天子久居深宫,整个皇城更是由禁军把守,戒备森严,更是难以攻克,闻香会纵然有恭顺侯的助阵,想要攻下皇城,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来想去,仍是猜不准闻香会下一步的计划。 但无可置疑的是,此刻正是险要之时,想到闻香会又邀他明日于棋盘街赴会商谈,此时情急势危,更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此刻,在一旁听了许久的东堂主刘子孝说道:“厉老,闻香会在京师经营多年,向来诡秘莫测,此番说不定真有殊死一搏攻打皇城的可能。明日的约会你千万不可前去,定是埋下伏兵,不安好心。” 厉若冰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已经应允徐鸿儒,岂可其而无信?纵使他闻香会是龙潭虎穴,厉某又有何惧之?” 刘子孝兀自不肯干休,说道:“厉老,不如等军师回来,再做商议?”关心堂军师汪文言自从被从诏狱中救出之后,就被内阁首辅叶向高聘为内阁中书,任事于宫城之内,在关心堂待的日子也是少了很多。 厉若冰思考片刻后,道:“如此也好,子孝,你速派人知会军师,让他明日午时来关心堂议事。” 刘子孝点头应命。 厉若冰环顾左右,道:“明日赴会,势必潜藏凶险,北堂代堂主黄天来和东堂主刘子孝二人随我前往赴会,孙越陵留守总堂,其余人等埋伏在西江米巷附近以为接应,如有变故以我袖箭为号,杀入柳泉居。” 众人都轰然应命。 厉若冰做好了应对的部署之后,孙越陵心中喜忧难明。 自从他加入关心堂一来,这还是第一次和闻香会直接产生冲突,想到终于可以和这个对他迫害甚深的邪教乱党做一番彻底了断,他就十分兴奋;但可惜的是这一次厉若冰却并没有让他直接参与到谈判和埋伏之中,而是他让留守关心总堂,顿时又感到一阵失落。 此刻他敢打敢拼的信心已经增强不少,可惜的就是缺少上阵的机会。 他此刻已经从堂中拿了一条熟铜长棍,每次闲暇之时也会练习武技,感觉自己的棍法在多次目睹了他人的对战之后,吸取经验之下也已经进步不少,封魔十四棍已经耍的滚瓜烂熟。 可惜的是,始终没能学成十七棍,这是他的最大遗憾。 记得袁宏道曾经对他说过封魔棍法其实只有一招。想到这他就感到难以明白,这封魔棍法十四招,每一招都诸多变化,又怎么才是一招呢? 真是复杂难懂。 记得后世里的李小龙也曾说过他的截拳道其实也只有一招,看来这些武道高人修炼到后面,所有技法都能够融会贯通随心所欲,而他离那个境界还差了许多许多。 最让他感到悲催的是,他似乎再也使不出当日在狂雨怒海之中,与马侯对阵时所感悟到了那惊天一棍了,完全没有了当日那必杀汹汹的感觉。 可见那一日的棍法真是神来之手,完全超出了他平日的功法水平,而他似乎再也难以进入到当日的状态之中,使出这惊天动地的一棍了。 到了第二日午时,照例厉若冰又召集堂中兄弟商议,厘定具体的应对之法,并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状况做好提前部署。 本来这次堂会,也是要等到军师汪文言回来后再做细细商议,可是刘子孝带来了汪文言的回话,说是内阁中事务繁忙,一时间抽不开身来关心堂议事,只是托他转告厉若冰,凡是要小心为上,尽量不要踏入南城闻香会势力范围,并且谈判要多带人马以防万一。 厉若冰闻言后,说道:“既然军师不能前来,那么一切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他虽然心中也有顾虑,但是毕竟此会赴会的地点并不是在南城闻香会的势力范围,而是在中城的棋盘街上,向来是京师各股势力缓冲地带,倒也用不太多担心。 再者,虽然闻香会准备妥当,可是这些年来,闻香会的势力一直被关心堂压的很死,纵然他们能拉拢到恭顺侯,难道还当真敢攻打皇城?皇城内不仅有禁军把守,而且京师内还有九门巡守使司、锦衣卫指挥使司、五城兵马司等各种武装力量,闻香会如若真要攻打皇城,只有彻底将自己断送无疑。 再次,这个恭顺侯,他也不是没有了解。此人乃当年投奔永乐帝的蒙古人把都帖木儿之后,虽被赐予汉姓,但传至吴如胤一辈,早已是虚有其名,不掌实权,纵然是手中掌握这京师三大营中的神枢营,但神枢营历经变迁,早就不是以蒙古人为主力,而多是汉人参杂其间,根本不是其一人之力便可调动。 想到这,厉若冰心中大定,对于此番赴会,更是胸有成竹。 所以他按照预定计划,于酉时三刻,带领刘子孝、黄天来来到了位于中城棋盘街的柳泉居。 柳泉居是饮誉京师的老字号,始创于嘉靖年间,是京师著名的黄酒馆,售卖的也是正宗京师黄酒,据说匾额金字还是当年的首辅严嵩所提。 这个京师老字号,不仅是当时朝中勋贵常来饮酒品肴之所,也是众多文人商贩沽酒聚会之地,更是由于位置独特,设在京师众多势力不及的中城,所以更是热闹非凡,成为三教九流、各色人群的往来之地。 厉若冰三人来到了柳泉居三楼的雅房之内,闻香会会主徐鸿儒早已经是恭候多时。 他环眼一扫,闻香会也只有三人在此。除了会主徐鸿儒外,还有三会首丁梦瑶以及初来北京便艳盖京华的江南第一头牌花魁沐宛。 一如丁梦瑶开始所说,闻香会也只派出了三人,且有二人还是女流之辈,看来徐鸿儒此番确有谈判的诚意。 当然他也是老道之人,纵然闻香会也只有区区三人他也不会掉以轻心,说不定柳泉居外围也如关心堂一般,已经布下了重兵好手。 “厉老!”徐鸿儒似乎极为恭敬,一上来就抱拳行礼,道,“三石公大驾光临,鸿儒迎之迟也,请入座,请入座。”又对着沐宛说道,“宛妹,你就做到厉老身边,好好陪陪总堂主。” 沐宛娇笑一声,缓步而前,挨着厉若冰,把他指引到席中坐下。 六人在酒桌之前落座,厉若冰和徐鸿儒自然是做到了首席的位置,挨着厉若冰右侧坐定的是沐宛、刘子孝;徐鸿儒左侧方坐下的是丁梦瑶和黄天来。 既然京师头牌坐到了厉若冰这一边,那么丁梦瑶便笑着拉着黄天来坐到了她身边,也好让酒桌之上显得平衡一些。两边各出一人,既不至于落座的突兀,又能消弭不少对立的情绪,可谓是恰到好处。 双方坐定后,各式菜肴、点心便如流水介一般送了上来,顷刻间便已经摆满了整整一桌,更有柳泉居的伙计端上了数壶用盘子盛装的美酒。 徐鸿儒挥手屏退下伙计后,长笑一声,首先打开了话茬,道:“厉老,这柳泉居的美酒可是京师一绝,不同于“绍兴黄、山东黄”的味道,你可要好好尝尝。”他这话倒是不假,柳泉居的美酒用地下泉眼井水酿制而成,不仅芳香郁郁,更是味醇软甜,乃京师一绝。 厉若冰端起了酒碗,首先品尝了一口,笑道:“果然柔和绵软,名不虚传。”然后目光稍微掠过刘子孝和黄天来,示意但喝无碍,酒中并没有下毒。 徐鸿儒接着说道:“厉老,你也尝尝这银丝卷和豆沙皮,看看是否符合口味?”他如此说,也是让厉若冰释去戒备之心,倘若这菜中有毒,那么厉若冰也是一吃便知。像他这般有数高手,岂能分辨不出这菜中有毒无毒,而区区毒药,更是不能奈何他分毫。 厉若冰也不辞让,夹筷吃了一口,道:“无错不错,不愧为京师美味,鸿儒老弟真是有心了。” 丁梦瑶此时见他吃下了一口,便笑了起来,道:“大家不用客气嘛,一起吃,一起吃。” 此时,刘子孝和黄天来也不再怀疑,一起动筷,夹着菜吃了起来。 沐宛又为厉若冰斟满了酒杯,笑道:“厉老,京师传闻您是海量,今日可要多饮几杯哦。” 厉若冰笑道:“哪里哪里,江湖传言多是夸大其词,今日美人当前,厉某恐怕三杯便要醉倒不可……” 众人登时一阵大笑,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哪里像是京师中鼎足而立的二大帮会首脑森严谈判,分明便是其乐融融、言谈甚欢的元宵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