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祁封玉在此听到这句话,想必会气到七窍生烟。在他没伤之前,提起银钩十九城的数位公子小姐,第一个想起的必定是祁封玉,能文善武,行事风格嚣张。 镝玉公子没有多加管束,反而说,开了刃的刀怎可封鞘。如此一来,祁封玉的势头更盛,一时风头无量。 他故意挑起放马湾一战,却被白斐山斩断右臂,不知是否后悔。 梅应雪若有所思,“此消彼长,银钩城自然不会出现两个祁二。” “祁封玉不能再提枪拿剑,以后提起祁二,就只有祁容玉了。”白斐山眯着眼,回忆起被困与银钩城时所窥见的一幕,两个祁二剑拔弩张地对峙,谁也不让谁,二人身后陆陆续续站了些人,看穿衣打扮,应该都是镝玉公子收养的义子义女。 这些人分了两派,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 祁封玉身穿大氅挡着自己的手臂,面色不虞,历声道:“祁容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窝藏大沂将领,你想造反吗!” 祁容玉对此只笑道:“真是无礼,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滚开。”祁封玉左手抽刀,咬牙切齿,“别逼我动手。” 正僵持之际,一声“三公子”令所有人回神,众人向两侧避让,一身材修长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身穿紫衣,银线勾勒出衣袍上若隐若现的纹样,让他看起来步伐俊逸,那一张脸生得男女莫辨,容姿稠丽。 白斐山隐隐觉得他似曾相识,又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祁三公子祁屏玉谁也没看,目不斜视,“让开,你们挡住我的路了。” 之后便是一些没有意义的斗嘴,白斐山没有再听下去。 他讲这些说给梅应雪,特地提了一嘴祁三公子祁屏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顿了一顿,又说,“在大沂境内。” 梅应雪没有见过祁屏玉,今天赴约见到的只有装成祁屏玉的祁泽。 “兴许将军记错了。”他道,“祁容玉说她的这位三弟纵情声乐,没有离开过银钩城。” 白斐山本就无意纠结这个问题,闻言便不再提起,饮了口茶,再度和梅应雪核对各自手中收集的消息。 梅应雪问:“将军和祁文玉共处几日,此人较之祁二如何?” 白斐山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梅应雪心有定论,想起在平州听到的传言,“祁文玉的母亲来自北雪境,当年镝玉公子弑君上位想必就借助了氏族的力量。但在他继任两年后,这位夫人便突然过世了,祁文玉虽是长子,却并不受重视。” 白斐山简略评价道:“他颇有诗情,但体弱多病,精神萎靡,兴许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也不曾主动争抢,在知道祁容玉做局时也反应平平。” “他既然没有特别之处,祁容玉又怎会处处针对。”梅应雪沉吟片刻,“祁家子女真是深谙韬光养晦之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斐山道:“他们狗咬狗,我们乐见其成,等着吧。” 此事暂告一段落,白斐山重新接管了平州军力,继续留在平州,并向风津和赤旗军传去消息。 第二日,梅应雪向白斐山辞行。 白斐山有些惊讶,“梅大人可是要回襄都述职?” 梅应雪道:“不,我还需要去一趟风津。” 白斐山不再多问,秉持着同僚之谊送梅应雪出城,二人在路上闲聊了几句。 深秋寒重,从平州到风津这一路梅应雪都没有停留,堪称归心似箭。 朝中公务繁忙,他本不用来平州,只是想着有一位阔别多年的故人要见,才主动上书接下了这一份差事。 离风津越近,梅应雪心中那股紧张的情绪越发浓重,手心都出了汗,他垂着眼,又一次将身边檀木盒里的东西拿出来,隔着柔软的绢布用指尖轻触。 再过半月就是霜降,他早已准备好了生辰礼。 为了这一面,只为这一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梅应雪心道,不知他是否愿意见我…… 他抬头从窗外看去,一轮圆月高悬夜色苍穹,树影婆娑,将梅应雪的脸映得如月一般清寒,眼下那颗红痣成了唯一的颜色。 黑炭在潭里畅游,将鱼群惊动,却没有抓到一条鱼。 段小双将目光看向白鹤行,用眼神质问:你的狼怎么回事? 白鹤行感觉丢了面子,立刻道:“黑炭!别玩了!” 他丢了两块小石头,黑炭闹了一会,像是听懂了,短促地嗷一声,扑通一声潜下水,再次浮上来的时候,嘴里咬着几条鱼。 “这才对嘛!”白鹤行露出笑容,昂着头看过来。 段小双勾勾嘴角,不明显地笑了。 接着,二人的笑容一同凝固在脸上。 黑炭一龇牙,衔在嘴里的鱼摆摆尾巴,掉了几条。它不满地哼哼两声,将剩下的鱼直接吞进肚子里,又一个猛子扎进潭水之中。 段小双说:“它逗你玩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鹤行摸了摸鼻子,道:“我待会教训它。” 黑炭这一回将抓到的鱼甩上岸,个头都不算小,段小双捡了两条,用匕首刮去鱼鳞,将内脏处理干净,他动作利索,很快就将两条鱼串在树枝上让白鹤行烤。 黑炭玩儿得不亦乐乎,将此当成了一个乐趣,岸上几乎堆满了它抓上来的鱼。 段小双已经将鱼处理得很干净,但烤了之后吃起来仍旧有一股腥味,他勉强吃了两口垫肚子,剩下的直接丢掉了。 白鹤行倒是都吃完了,不过也是吃的面无表情,他需要食物来调整身体的状态。 黑炭上了岸,将之前抓上来的鱼一扫而光,拖着湿漉漉的毛发走到二人身边,耳朵刚刚一抖,白鹤行就眼疾手快地按着它的头。 “且慢,离远点。” 他将黑炭往外推,黑炭这才抖着毛发将身上的水都甩干,它毛长且厚,接连甩了好几次,段小双为了不被波及,侧过脸去,发现白鹤行也同自己一样。 二人的目光隔着火光相遇,白鹤行笑意盈盈,似是被火光烫到一般匆匆收回视线,许久不能平静,一时之间竟有些头晕目眩。 段小双没有发现这些,在白鹤行移开视线之后,他也扭过脸,看着倾泻一地的月光。 他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快。”白鹤行唤来黑炭,将那块刻字的令牌绑在它脖子上的毛发上,拍了拍它的脑袋,说:“去吧。” 黑炭在他掌心蹭了蹭,狼尾低垂,一个转身,跃出去了几步之遥,再听到狼啸时,已是很远的距离之外了。 许久之后,段小双开口,“白将军,看在我对你不离不弃的份上,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白鹤行被那四个字弄怔了神,很快地反应过来,“只要不违背道义,我都答应你。” “离开这里之后,给我一匹喂饱了的马,脚程越快越好。”他看着白鹤行,道,“这个要求,对白将军来说,不会很难吧。” 白鹤行看着他,这一眼似乎将他先前编织的谎话看透了。 “你又骗我。”他眼皮耷拉着,答非所问。 段小双微微一笑,并不觉得有什么,“白将军,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我的谎言无伤大雅,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影响。你也能看出来,我对你没有恶意,你救了我的命,我也救了你,既然互不相欠,就不要再干涉太多了。” 白鹤行一笑:“这个要求,本将军帮了。” 他英俊的眉眼绽开笑容,竟教着漫天月光都黯淡了下去。 有了白鹤行的承诺,段小双心里放松不少,便依着石头闭上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乔玉宁被带进水榭的时候,脚底发软,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人的手腕,颤抖着说:“军爷,我什么都没做……” 邬樢被她抓着手,脚下一顿,却什么也没说,带着人进屋。 乔玉宁首先看见的是坐在一旁的木达勒,他也看了过来,乔云宁在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些什么,但并不清晰,在看到代青时才恍然大悟。 她刚来吹雪台时,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代青,前年代青满了十八岁,顺理成章地离开了,在风津开了家小铺子做些糖糕买卖,她每月出来采买时,还会和代青说两句话。 代青跪在地上,衣衫狼狈,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没有回头看她。 乔云宁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她向前一步,跪了下来。 “奴婢乔玉宁,拜见燕王殿下。” 主位上的男人面目隐晦不明,乔云宁如芒在背,将牙床咬得死紧。 这个燕王,就是段小双拼死要逃离的人。 代青刚刚说了什么?为什么会牵扯到她? 乔云宁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只能低着头,将情绪掩饰在眼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木达勒看着代青,道:“代青,你将你刚刚那番话再说一遍,如若有假,决不轻饶。” 代青喘了口气,续命似的,“小人、小人昨日下午偶然碰见了乔玉宁,她换了吹雪台的侍者打扮,鬼鬼祟祟的……吹雪台每月的采买时间都是固定的,所以小人就留了个心眼,跟了上去,发现乔云宁送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上了船,之后才回到吹雪台。” “她当时左顾右盼,显然是不安好心!” “王爷明鉴啊!!小人虽生于北雪境,但自幼在风津长大,这么多年绝无二心!小人幼时和族人走散,近些年族人打听到小人的消息这才传来信件询问,那些信件,王爷都可一一查验,小人不敢说谎!” 他言语混乱,又说了一通,其中大多是重复之词,在场的人却都没有阻止,想来是已经听他辩解过多回了。 乔云宁听明白了,原来是代青身世被查了出来,他急于自证,一股脑地将所有的消息都吐了出来。 燕王敏锐多疑,昨天段小双前脚刚走,风津城立刻就封了城,吹雪台也被里里外外的搜查了一遍。旁人吓得不行,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心里却明明白白的,这是燕王找人呢。 那个时候她并不怕,反而有一种膨胀的喜悦在心中蔓延。 却没想到燕王没找到段小双,却在风津城里找到了疑似辽国的细作。 她恨恨地想,怎么就被人看到了呢,这要如何撇清这脏水还不能暴露小双哥的踪迹! 燕王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他单手撑着额头,似是假寐,另一只手掌搭在椅子上,修长的指节缓缓地敲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声音几不可闻,又好像雷霆一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开口道:“你对祁封玉如此死心塌地,也只是一颗弃子。” 代青浑浑噩噩地抬起头,身子一僵,又极快地瘫软了下来。 他喃喃道:“不、不会的……”但祁封玉受伤之后,确实再也没有回过他的书信,另外几处潜伏的细作早已被召回,他心知肚明但又故作忽视。 昔日恩人消息不明,代青无法做到不着急。 连珩眼皮都未抬,手指一动,“拖下去,交由风津府审理。” 代青被人拖走,没再说什么话,乔云宁看了代青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你,”连珩平淡地垂下目光,微顿,“昨日都去了哪儿?” 乔云宁心里一颤,先在心里想了一想,说道:“奴婢昨日去见了自家姐姐,她外嫁多年,将要随夫家搬离闵州,所以特地绕路来看看奴婢,同奴婢道个别。” “走的水路?”连珩不紧不慢地道。 乔云宁只好点头,“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木达勒道:“她家中确实只有这么一位姐姐。” 连珩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唇角勾出一个利刃似的笑,“去将船截了,请乔家姊妹好好团聚。” 他甚至不问是什么船,去的哪个方向,就将这件事一锤定音了。 乔云宁五指陷进掌心,门却突然被打开,传来响声径直击打在她的耳畔,令她直接跪坐在地上,她心神不宁不知怎么办才好。 木达勒还要说些什么,门外接着就闯进来一个人,身着赤旗军服饰。 林炔率先反应过来,直接问道:“是不是白将军有消息了?!” 对方语气难掩激动,朗声道:“白将军还活着!张副将已带人去营救了!” “太好了!”林炔猛地舒口气,也向连珩拱手道:“王爷,请容末将前往。” 连珩颔首应允,“备马,本王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