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雪花飘飘。
北京城的一处背街小巷,逼窄曲折,不见人踪,刮着溜溜的寒风,既阴冷又凄清。
一介须发花白的羸弱老人,骑着头驴子,肩上斜挎着一只干瘪的包袱,骑着头黑色瘦驴,瘦驴得得的蹄声,敲打着冰雪路面,打破了小巷的孤寂与沉闷,老人睁着昏花的老眼,察看着小巷内依稀可见的门牌号码,喃喃自语,没人知道他在找啥,更没人知道他在念叨些啥。
终于,老人在一处黑漆角门前,勒住了瘦驴,爬下驴背,抓起角门上的黑漆门环,敲了起来,他敲得十分拘谨,砰砰,砰砰砰,生怕敲响了,惹得主人不高兴似的。
有顷,门“吱呀”一声开了,门里探出一个人头来,那是个油光满脸的中年男子,男子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老人后,没好气地问:“是你敲门?”
老人道:“是。”
“你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后门?也配你这个糟老头子来胡敲!”中年男子一脸鄙夷。
“老朽知道,是乔家,铁面神捕乔万全府上的后门,老朽本不该来敲这个门,实属无奈,才厚着老脸,斗胆来叩扰爷台了。”
男子脸一扬,眼一瞪,道:“老东西,乔万全也是你叫得的么!你是哪来的?什么人?”
老人道:“不好意思,老朽姓章,是,是他的表叔。”
男子恍然,搔搔头,立时换了一副嘴脸,尴尬笑道:“哈,记起来了,是章叔啊,怎么不早说呀,乔爷关照过,只要章叔来了,要小人好好招待,不可怠慢,哎呀,看小人不会办事,得罪你老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快,快快,请进请进,大冷的天,你要先来知会一声多好,也免得小人,说话没个大小,失了礼数。”
男子一边客套赔罪,一边牵过驴子,亲切地拍着老人肩头的雪花,将老人让进门。
乔家后院,是一处花园,虽已严冬,冰雪复盖,树木假山,厅堂楼阁,点缀得却也颇为清幽。男子将驴子拴在树上,将老人带进后院东头的一处厢房,点上灯,道:“章叔,小人先将驴子牵到马厩去,再去给你老弄点吃的来,你先歇着,小人去去就来。”
老人道:“叩扰叩扰,你忙你的。”
男子道:“应该的应该的,章叔,小人叫葛福,是乔家后院的杂役,你有啥事,尽管吩咐。”
老人道:“多谢葛管家。”
葛福心内十分受用,自己明明是个杂役,却被老人叫做了“管家”。
葛福不由得心头欢喜,出去忙乎了。
厢房不大,却整洁温暖,屋子中间一只炉子,烧得正旺,白铁炉管将煤烟通向烟囱,故室内毫无煤烟气味,北墙下是一张床,被具齐整,朝南是书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旁边摆放着几张椅子。
老人将肩上的包袱放在床头上,拉过一张椅子,就着灯光看起书来。
不一会儿,葛福提着一只食盒来了,他将食盒内的酒菜摆在桌上,道:“章叔慢用,厨下没啥好吃的,凑合着用吧。乔爷那儿,小人已去回过话,乔爷点点头,表示知会了,还关照小人,章叔是个教书先生,喜欢清静,他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别老去打搅您老。您老有事,尽管吱个声,小人就住在后门一侧的耳房里,厢房门口喊一声,小人自会过来伺候您老。”
章叔连连拱手,道:“葛管家客气了,老朽贫弱多病,自惭形秽,乔家大院,富贵逼人,也不便从正门去见万全,免得万全于面子上不好看,故辗转打听到乔家后门,冒昧造访,得罪之处,多多谅解。初来乍到,诸多不便,老朽又天生孤傲,拙于交际应对,今后,仰仗管家之处多着呢,有管家的这句话,老朽就放心啦。”
葛福客套了几句,便告辞了。
入夜,雪花纷飞,乔万全提着一壶陈年绍兴花雕,闪进了厢房。
乔万全道:“余师爷近来可好,噢,不对,章叔,哈哈,章叔近来可好。”
易容成教书先生章叔的余文章,忙起立拱手,道:“托乔总捕头福,敝人的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乔万全叹口气,摇摇头,道:“我可没你那样的福气啊,柳仁宽案的破案期是五个月,如今,已过去了两个月,案子依旧没有头绪啊,一想到此,心绪就有点乱,来,不谈了不谈了,喝酒,这可是你老家的绍兴花雕,上好的黄酒,来,咱哥儿俩好好品尝品尝。”
乔万全斟上酒,两人干了一杯,相对无言。
乔万全起立,在屋内踱步,自语道:“买凶杀柳的最大嫌疑人有三个:太监焦公公、兵部尚书吴楚雄、还有就是怡亲王,奈何至今查无实据。大发带着雷伟、瘦猴及一众干练捕快,四处查访,却进展渺茫,连破案方向都没找到,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呀。”
余文章道:“何不先从银票查起呢?”
乔万全道:“银票?”
余文章道:“对,买凶刺杀前柳尚书案,不是千儿万把个钱就能搞定的,以在下愚见,起步价该在二十万两白银之上,二十万两白银,若要长途运输,目标太大,白道都将垂涎瞩目,风险太大。因此,买凶者与白毛风必定采用银票结算。”
乔万全道:“当然,正因如此,事隔二十五年了,薄薄几张纸的银票,更不好查。”
余文章道:“最看重的银票是哪家钱庄的?”
乔万全道:“汇通钱庄的银票。”
余文章道:“那就彻查二十五年前夏初冬末,汇通钱庄的来往账目。如有大笔账目去向不明,动用银钱者,便是买凶者。”
乔万全道:“这办法,本座也曾想到过,当时考虑到,也许,动用银票的地点,不在北京汇通钱庄总号,有可能在昆明、南京、杭州、武汉、太原、广州、重庆,沈阳等地分号呢,只查北京总号账目,怕是无济于事吧。”
余文章道:“那就信鸽传书,五天后,在各通都大邑同时对汇通钱庄的总号分号,查核账目,然后将彻查结果,通报刑部捕快总堂。”
乔万全沉吟着,委决不下,在桌旁坐下,余文章为他斟上花雕酒,俩人举起酒杯,余文章道:“祝乔总捕头马到成功。”
乔万全蹙眉沉思良久,用筷子蘸着酒水,在桌面上画着道道,苦思冥想,之后,缓缓道:“那就试试吧。”
他心道: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这的确是一个破案的方向,只要找到了当时三个嫌疑人中的一人,动用大量银钱的证据,买凶者也就找到了,看他还怎么自圆其说。
想到此,他眉头一扬,喜滋滋地斟上酒,举杯道:“来,师爷,咱俩把这杯酒干了,但愿此举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是夜两人推杯换盏,谋划切磋,直至深夜……
五天后,各通都大邑的捕快,调集精干人手,同时对所属城市汇通钱庄的分号,进行查账,核查时段为二十五年前夏初冬末来往账目。
猫头鹰胡大发与霹雳先锋雷伟带领一众捕快,冲进北京汇通钱庄总号查账,查账期间,严禁各色人等进出。
不过,瘦猴与郎七却没去。
他们今儿要去找个人,这个人是曾是怡亲王的亲信,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却突然在数月前消失了。江湖传言:黑胖子钱富汉好色,被几个小混混设了个“仙人跳”的局,麻翻后,五花大绑,一顿揍,想多诈几个钱,却一不小心,给打死了,便装进麻袋,扔到西山山沟沟里喂狼去了。
象这种事,江湖上时有发生。
近些日子,这个亲信突然又冒了出来,他叫黑胖子钱富汉,五十来岁,找到此人,也许能打探出一点眉目来。
前几天,是瘦猴手下的一个线人,发觉钱胖子根本就没死,他化装成一个老妇人,猫在全聚德大厅的一角,啃吃啃吃,吃烤鸭呢。
可见,江湖传言,有时,尽他妈的瞎扯蛋。
吃完烤鸭,钱胖子一抹嘴,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出了全聚德。
这一来,被线人暗中盯上了,奇巧那线人是个跟踪好手,一直暗中尾随钱胖子到四眼井胡同150号,看着他打开门锁,推门进去了。
线人连夜将此事报告给了瘦猴,瘦猴大喜,赏了他十两纹银。
今儿一早,天朦朦亮,郎七赶着马车,载着瘦猴及新调入京的徽州捕快吴春明,赶往四眼井胡同。
吴春明二十三、四岁年纪,中等偏瘦身材,精明强干,长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处处透着机灵,他说的话,瘦猴好象挺看重的,这给郎七心里留下了阴影,隐隐觉得这小子是个挡自己道的人,看着就来气。
可表面上,郎七对吴春明却十分客气,这小祖宗不能惹毛了他,得防着点,说不定啥时候,成了自己的上司,那不是找罪受嘛。
吴春明要赶车,郎七不让,道:“兄弟,北京的道,你不熟,赶车的事,还是我来吧,怪冷的,进车吧,我皮厚。”
吴春明笑笑,跟着瘦猴跳进车厢。
不多会儿,郎七的马车来到四眼井胡同150号,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严丝密缝,异常结实,围墙是丈把高的封火墙,郎七将马车停在路边,捋捋袖子,就要施展轻功,掠进院去。
吴春明道:“郎叔且慢,还是晚辈上吧。”
话音甫落,脚尖一点,人便腾空而起,掠入院中。看来,小子的轻功不赖啊。
吴春明拔开门栓,推开院门,将瘦猴、郎七让进院内,又将院门合上。三人拔出单刀,踮着脚尖,悄没声息,在院内搜寻起钱胖子来。
这是个四合院,是胖子的秘巢,东、西屋,门窗禁闭,悄没声息,到北屋窗下,隐隐听得屋内酣声如雷,看来钱胖子睡得正香,这是个难得的动手机会,瘦猴将单刀插入鞘中,向郎七、吴春明丢个眼色,道:“要活的。”他俩也将单刀入鞘,郎七飞起一脚,踹开房门,如饿虎一般,扑入屋中,吴春明与瘦猴跟着冲了进去。
郎七吼道:“别动,捕快!”
便向炕上惊起的钱胖子扑了上去,郎七身大力不亏,仗着武功根底颇深,每逢抓贼,总冲在前头,倒是个不怕死的角色,瘦猴看重郎七的就是这份勇武精神。
岂料钱胖子也非泛泛之辈,瞌冲朦董间,随手拍出一掌,这一掌有出处,叫作“太白醉酒”,看似醉意朦胧,掌势飘忽迷茫,其实掌缘隐含内力,向郎七当胸拍到,郎七不敢托大,急切间也拍出一掌,这一掌叫“醉打镇关西”,是郎七的得意之作。
只听得“蓬”一声,双掌相交,郎七的身形不由得晃了一晃,竟“登登登”倒退了三步,掌心灼痛,手臂一酸,心头吃惊不小同时,钱胖子也是心头一震,手臂一麻,知道今朝,已难以善了,遇上棘手的角色了,顿时瞌睡全消,掀开被子,一骨碌,去摸枕边的单刀。
晚了,瘦猴与吴春明一边一个扑了上去,压在他身上,死死扣住了钱胖子的两只手腕,尤其是吴春明的擒拿手,如同钢爪一般,紧扣胖子右腕,扣得钱胖子的手腕几乎要断了,痛得他“哇哇”乱叫,身子拳缩,双脚乱蹬,郎七眼明手快,上前将铁链一抖,在钱胖子的腿上一缠,“咔嚓”一声,上了锁,喝道:“老实点,捕快!”
钱胖子再也动弹不得了,他喊道:“停,停,老子认栽了,认栽了不行么,哎哟哟,痛死老子了。”
他停止了挣扎,蜷缩着身子,在炕上喘着粗气,道:“捕快?笑话,是刺客吧。”
吴春明见钱胖子动弹不了了,便撒了手,从炕上跳起,一脚踩在他胸脯上,拔出单刀,搁在胖子脖根儿,喝道:“不准动,当家的有话问你呢。”
瘦猴也松了手,从炕上起来,掏出烟杆,点上,抽起来。
至此,一切尘埃落定,钱胖子叹口气,对吴春明道:“小爷,我坐起来,披件衣服行么?”
吴春明向后撤一步,用刀指着钱胖子,道:“行,老实点,慢慢起来。”钱胖子挣扎着坐起来,下身用棉被裹住,上身抓起件黑貂皮大衣披上,不停地甩着疼痛的手腕子,呲牙咧嘴。
郎七起身,将屋门关上。
瘦猴坐在炕沿上,瞪着钱胖子,道:“你藏得再好也是白搭,想不到吧,今儿会落入法网。”
“法网?你们是谁?”
“捕快。”
钱胖子冷笑道:“捕快?哈哈,别演戏啦,定是怡亲王派来的杀手吧!在下与各位近日无怨,往日无仇,只求各位来个痛快点的,一剑穿心,让在下死得快一点,少受点活罪,就大吉大利了,在下岂敢心存侥幸。”
突然,他扯开披在身上的黑貂皮大衣,露出胸毛丛生的胸膛,道:“来吧,兄弟,求求你,给在下胸口扎一刀,切断心脉,一刀毙命。”
钱胖子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同时,也充满了绝望。
瘦猴等人一愣,瘦猴道:“你不信爷是捕快?”
他掏出腰牌,在钱胖子眼前亮了亮。
钱胖子道:“信,怎么不信。捕快,捕快又能怎样?怡亲王同样能让捕快变成他的杀手,他又有权,又有钱,什么事办不到!啊?!杀个把人,就象杀一只鸡,来吧,兄弟,给个痛快点的。”
瘦猴摇摇头,道:“爷不想要你的命。”
钱胖子脸色“刷”地白了,浑身颤抖,道:“啊,你要,你要让在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点一点地折磨死在下?!兄弟,这是要遭报应的,求求你,积点德,来个痛快点的,……”
瘦猴与吴春明面面相觑,瘦猴起身,在房中踱步,只是抽烟,一言不发。
钱胖子惴惴不安,道:“怎么啦,大爷,怎么不说话啦?”
瘦猴道:“让你说个够,爷再说。”
钱胖子道:“那,那,在下说完了,你说,大爷,你说。”
瘦猴道:“钱富汉,你是怡亲王的心腹亲信,没错吧?”
钱胖子道:“以前是,现在不是。现在是怡亲王的仇人,是他必欲杀之而后快的仇人。”
“怎么变成仇人的?”
钱胖子想了想,道:“大概知道的事太多了吧。以前,在下认为知道亲王府的事越多,事情就越好办,其实,是大错特错,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等到在下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晚了,已是杀机四伏了,在下只有逃,不过,终究逃不脱怡亲王的手掌心。”
“几个月前,你人间消失,就是为了躲避怡亲王的追杀?”
“是。”
瘦猴道:“好,如今,你报仇的机会来了,你该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钱胖子心道:我不是三岁小孩,莫非,你这么一说我就信你了?!该不会是怡亲王派来的探子,在试探老子的虚实吧,他狐疑道:“事情太多,你想知道哪一方面的?”
瘦猴用烟杆在他额头上敲了敲,道:“你好好想想吧,当下,怡亲王牵涉在一桩二十五年前的买凶谋杀案之中,已成了钦点必破大案。”
钱胖子道:“该不会是买凶谋杀柳仁宽案。”
瘦猴道:“好,你是明白人,一点就破,正是此案。”
钱胖子道:“哎哟,大爷,可惜,这案子在下真不知道。”
钱胖子不愿提供自己掌握的材料,这些材料太珍贵了,他想亲手交给柳三哥,又怕这些人是怡亲王派来的,一切只是一个局,一旦交出材料,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瘦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钱胖子分辨道:“真,真的,真不知道。我的亲大爷,你想想,今年,在下四十九岁,二十五年前只有二十四岁,虽已在怡亲王手下办事,却还是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愣头青,那时,还未被老魔头看中呢,直到在下三十出头时,才成了伺候怡亲王左右的亲信,二十五年前的事,怕是知不道了。这可是钦点大案呀,不能胡编滥造吧。”
瘦猴道:“你不想说,是么?”
“不敢,哪能呢,那老魔头,老子恨不得踹他两脚呢。”
瘦猴脸一沉,喝道:“把胖子的手脚都链起来,搜,把这四合院,好好搜一搜,本捕头就不信搜不出个名堂来。”
吴春明从腰间取出铁链,呛啷啷,在钱胖子脖子上一套,双臂上一缠,用一把铁锁锁上了,手脚全上了镣铐,钱胖子动不了了。
然后,吴春明与郎七便开始翻箱倒柜,搜查可疑物品,瘦猴则自己泡一杯茶,管自喝茶抽烟起来。
郎七从柜子里搜出一个包袱,里边全是金条、金叶子与纹银,他用身子挡着吴春明,往怀里塞了两根金条,方叫道:“哇,钱胖子好有钱啊。”
吴春明凑过去一看,也是一呆,钱胖子道:“各位爷台,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瘦猴道:“什么交易?”
钱胖子道:“只要各位爷放在下一条生路,这些金银与这幢四合院,就归各位了。”
郎七心里一动,道:“头儿,咱们放他一马如何?”
瘦猴道:“春明,你看呢?”
吴春明道:“头儿怎么说,咱就怎么办。”
郎七道:“头儿,咱们是千年等一回,真不易啊。”
瘦猴道:“不行,要是被金银塞倒了,案子就没法破了,二十五年前的柳案就将永远石沉海底了,这等缺德事,不能干。”
郎七马上掉过话头,一竖拇指,赞道:“头儿真行,廉洁奉公,一丝不苟,佩服佩服。”
心内却骂道:一个,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发财的机会,就这么给搅了。老子要是能得到这包袱里三分之一的金银,就再也不干这又险又累的捕快行当了。
瘦猴低着头,道:“春明,你把包袱里的金银收起来,点一点,只要钱胖子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咱们就物归原主”
吴春明道:“是,头儿。”
郎七心里老大不愿意,将包袱扔给了吴春明。心道:还好,老子手疾眼快,吃没了几根金条,总算这趟没白跑。
吴春明将包袱放在钱胖子身边,管自又去翻检钱胖子的箱柜,在一只樟木箱底,他翻检出一张发黄的纸,那是一幅年轻男子的肖像。
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光景,儒雅温良,只是这幅肖像所用的白描手法与通缉令上的肖像极为相似,对男子的五官描绘得特别细致精当,而署名的肖像作者为“燕京浪子”,他是二十五年前京城人物肖像的国手啊。
燕京浪子今已作古,其人天生异禀,能根据他人口述画像,所画人像与真人极为相似,故前朝通缉要犯肖像,大多出自他之手。
燕京浪子虽已死,其江湖名头却依旧响亮,吴春明自然久闻其名,他觉得此画大为蹊跷。
在这张画的下面放着一幅发黄的字,写的是李白的朝发白帝城,字是草书,龙飞凤舞,署名“荒野甘泉”。
吴春明看着画与字,眼睛发亮了,郎七以为又发现啥宝贝了,凑过头来看,问:“操,又发现宝贝疙瘩啦?钱胖子真有货。”
吴春明将画递给郎七,道:“郎叔,你看看,有名堂。”
郎七见是两张发黄的纸,向地上“呸”了一口,道:“啥玩意儿,又不是啥古董,最多只值几个铜板。”
吴春明在一边,却还在左看右看,仔细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