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笙道:“那个肾脏匹配的志愿者过来体检了,今晚就留在医院,明天早上八点半张医生的第一台手术就安排了你外婆的。”
张医生上午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他云染外婆的体检状况,还狠狠地感叹了一遍,云染照顾外婆照顾得太好了,之前住院的半年当中,病情没有再恶化下去,就算直接做手术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能够越早做手术,当然越好。
“你不能直接跟他们见面,这是违反医院规定的,但是如果你很想见一见他们,我可以带你诊室,听一听他们私底下跟医生的对话。”
云染本来还想说“没必要”,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何一笙之前说过好几次那家人品行不太好,听听倒是无妨:“可以,我也想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云染跟着何一笙走到肾内科门诊,发觉诊室门口的长椅子上都挤满了人。
就连门诊室里面都挤着好几个人,病人们乱糟糟地围在坐诊医生身边,七嘴八舌地咨询病情,嘈杂的音量一阵比一阵高,医生喊了好几次:“没有排到号的人先到外面等叫号,按照顺序来!”
结果没人理他。
何一笙走进去的时候,跟医生使了个颜色,就打开隔壁检查室的门,带着云染走进靠里的小房间。
隔了一会儿,肾内科的门诊医生终于跟护士联手,把没有叫到号的病人请到了外面的休息区,然后按了叫号的按钮。
“这就是这次的志愿者。”何一笙对云染做口型。
能配型肾源的是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可是从外面看去,苍老得就像六十多岁,双鬓斑白,眼角和额头都是深刻的纹路,一看就是经常叹气哀愁的面相。
而陪这个中年男人来就诊的是一流里流气的青年,在边上等待的时候抖着腿,那频率就跟踩着缝纫机似的。
作为一个接受过军事化训练的强迫症,云染真的很想把他的双腿都捆起来,免得他一直哆嗦。
“体检报告我看了,结果还不错,符合捐赠的标准。”医生遵循守则再次询问,“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能排上手术,不知道病人跟病人家属有什么意见?”
“明天就动手术?这么快?”中年男人明显吃了一惊。
“就是,怎么这么快?那个要换肾的人是不是就快死了?不把手术赶在明天做完,她就见不到后天的太阳?”
按照正经流程,当然是不可能这么快的,就算寻找肾源,也起码得等上好几年,一般是用已经正常死亡的人体的肾脏做移植,可是这种几率相当渺茫,费用也最低,但几乎是不可能碰到的。
本来还可以用亲戚的肾脏配型,可是云染的配不上,苏锦素也许能配上,但是她肯定不会愿意。
最后只能捐赠。
医生笑了笑,温言软语地劝道:“是啊,病人那边情况很着急,所以需要加快进度。如果你们有困难的话,可以告诉我,我让院方帮忙转告。”
医生这句话一问出口,何一笙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他在手机上打字,打完了给云染看:“估计他们还会加价,我当初找他们谈的时候,就加过一次价了。”
果不其然,那个流氓一般的青年立刻插上了话:“这么着急,给的营养费却这么低,有意思没意思?”
医生又很有耐心地问:“那你觉得营养费要多少?”
“怎么也得再加二十万!”青年一拍桌子,“对了,这个需要换肾的是不是这几天那个节目里很红的谁的家属?这节目简直红遍大街小巷,看的人这么多,拿到的工钱也不少了吧?才加区区二十万,真是便宜她了!”
说来也巧,云染为了脱离剧组,只得实情相告,剧组为了不得罪观众,当然也实话实说,说云染的外婆的病有治了,她得带着外婆去看病。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这么急迫地想做手术,想来想去,有很大概率就是云染了。
医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保持了自己的职业素养:“我也不知道那边的病人是谁。我们医院的规定就是不能透露两方的状况,免得到时候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那我总可以提要求吧?我爸都要捐肾给人家了,非亲非故,连认都不认识,这动手术前怎么也该见个面,熟悉一下吧?”
“不好意思,医院有规定——”
“规定?规定算什么?我告诉你,规矩都是放屁!”
何一笙无奈地打字:“我就知道还会有麻烦,等下我出去跟他们对话,你就不要出现了,我怕你被缠上。”
现在云染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国民偶像——虽然跟国民少女那种人气偶像不一样,但是云染只要跟对方见了面,对方就一定还会在手术后继续敲诈她,这种烦人的纠缠简直就是跗骨之痛,没玩没了了!
云染却根本没听他的,直接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出去:“我就是需要换肾的病人家属,你们想见我是吧?”
何一笙:“……”
他在这一秒钟,血压升高,头晕目眩,恨不得冲出去再把她拖回来揍一顿!
叫她不要出去不要出去,她还主动现身,这是怕麻烦不够多吗?
……
如果说,云染之前只是想把捐赠人那个流里流气的儿子的双腿给捆起来,等到现在面对面坐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里,感受着桌子椅子的双重震颤,她都想立刻找出一台缝纫机,让他踩个过瘾。
“我叫梁夕照,这是我爸,他叫梁伟。”青年仰头喝了一大口咖啡,问道,“我很好奇,你参加那个真人秀,能分多少钱?”
云染木着一张脸,淡淡回答:“我把片酬都捐给村子里,用来修路。”
“切,这么可能?!”梁夕照嘭得一声把咖啡杯砸在桌上,“这不是节目效果吗?谁会信你真把钱捐出去了?你可不要骗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的确不是小孩,因为你是巨婴。”云染抱着手臂,“我说捐了就是捐了,没必要作秀。”
“你骗鬼呢?!你都穷得响叮当了,居然还会把到手的钱捐出去?傻子才会相信!”
何一笙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这跟我们今天要谈的话题有关系吗?你们之前都签了合同,屡次反悔,我可以找律师告你们。”
其实找律师没什么用,看洛兰之前碰到萧瑷事件的公关危机就知道了,律师函发了一圈,又不会真的法庭见,不然洛兰的法务部门直接就给活活累死了。
像这种捐赠协议,那更加没有约束力,人家想捐就捐,不想捐就不捐,不能逼迫,只能哄着劝着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