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家主戚元,在灯光下,看着宫中送来的兵符,神色莫名。
新梁帝慕容越要求戚家军前往通州镇压叛乱。
以前,梁国不是没有出现过叛军,可是规模都很小,一般朝廷军镇压就足够了,可是这次,朝廷却让戚家军放下正在守着的南边境,去梁国境内平叛。
梁国受此大灾,各处水深火热,连军中物资也不能得到及时的供给,好在戚家军自己开垦田地,虽然土地贫瘠,但胜在数量很多,也有一些军粮储备。
南边,同宋国相隔,有一片很大的草原,草原的霸主游牧民族,突厥,时不时侵扰边境,梁国和宋国边境地区的百姓都深受其害。
戚家军守边境之后,跟那突厥打了几仗,威名远播,突厥近年来被打得安分,倒是不怎么往这里跑,倒是倾向于去骚扰宋国边境。
此次,一旦大规模调兵,突厥那边定然会察觉,突厥狼子野心,不知道会不会趁机大举入侵。
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戚云看着自己手中的半个虎形兵符,再看看宫中送来的那个,心头疑云更甚。
这两个兵符看似是一对,也有磨旧的痕迹,但是戚云拿着虎符几十年,早就对这个东西熟悉得很,看着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牌子,其实内有乾坤,有许多精巧的机关,可以准确地合在一起。
但这块兵符显然不能,那些精巧的地方都不对劲。
这块不是陛下的兵符。
太子若是名正言顺继位,这兵符不该出现问题,若不是名正言顺继位的,那……
戚云心头大惊。
已经是三更时分,戚家军主账内还是灯火通明。
戚云两个儿子,戚元和戚威,都在军中历练,两个儿子均已成亲,妻儿都在长安,戚云还有个小女儿戚柔,也留在长安。
其实,边境生活虽不如长安富足,但戚云宁愿把一家人都带在身边,因为他们在长安,其实算是人质,帝王总是对掌着兵权的臣子心中忌惮,要留臣子的家人在手中拿捏。
这兵符是假的,按理来说应该不出兵才是,但是想到在长安的一家子,戚云揉了揉眉心,第一次觉得这么力不从心。
戚威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爹,这慕容越上位肯定有问题,他什么德行我们还不知道,现在居然派戚家军去平叛,他不知道边境有多重要吗?”
戚元是大哥,一向稳重,他道:“你们先别急,不要冲动,妹妹他们都还在长安,切不可轻举妄动。”
第二天,长安那边就传来消息,太后怜惜戚家幼女戚柔父兄常年在外,将她接进了宫,以公主待遇照料。
这事在外人看来是荣耀,对戚家一家人来说,却像是被捏住了七寸。
他们猜的果然没错,慕容越继位有问题,他也心知那假的兵符大概不能让戚家顺利出兵,便以戚柔的性命相威胁。
为梁国安宁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妻女却被拿捏住,戚云心头酸涩。
戚威看着父亲,短短几日,他头上已经有了白发,当年骑在马上的大英雄与现在的父亲重叠起来,他惊觉,父亲确实是老了。
他道:“爹,这次我们可以出兵,但是只要娘和妹妹他们都还在长安,一定会继续有这种事情发生,戚家忠君卫国,慕容越却以戚家人的性命相威胁,总有一天,他会想把我们都除去的。”
这个道理,戚云怎么能不明白。
好在那慕容越还没丧心病狂到直接让柔儿进宫做他的妃子,只是带进去控制了起来。
戚元道:“爹,他们不会有事的,不过是镇压而已,不用多少兵力,即便到时候突厥攻来,剩下的军队也守得住。”
戚云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说的却好像是另外一件事:“之前也发生过水灾,也有暴动,可这次,规模很大,发生的地点都很微妙。”
梁帝偏爱五皇子,朝中人尽皆知,慕容越登基之后,将朝中几个皇子封王,封地多是贫瘠,五皇子也没落下,只是这位皇子有许久都没露面了。
慕容越心胸狭窄,绝对不会给五皇子好日子过的。
戚家几代儿郎,守着边疆,以战死沙场为归宿,但在长安的父母妻儿,是他们的软肋,如今坐在上首,不知百姓疾苦的帝王,居然随便拿他的家人来威胁,这在戚家人的心中种下了隔阂的种子。
几日之后,戚家军出兵镇压通州起义。
威名远播的戚家军,没过几日,就将起义军打得溃不成军,只是叛军首领却狡猾得很,始终没有捉住,最后不知所踪。
戚云回到长安向慕容越请罪。
慕容越心中是挺不舒服的,他本想抓住那个胆大包天之人,最好让他受尽千刀万剐之苦,再将尸体挂到城墙上风吹日晒,好让天下人看看,胆敢犯上作乱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可是,没有抓住也没办法,毕竟戚云战功赫赫,戚家军立了大功,他总不能在这时候惩罚戚云,只是心中暗想,什么战神,都是噱头罢了。
但他脸上还是笑眯眯的:“爱卿多虑了,爱卿一家守卫边境,又平乱叛贼,立下了大功,朕赏赐都来不及,又何谈怪罪?”
戚云便老泪纵横地谢恩。
慕容越顿了一下,一边转着手中的扳指,一边似笑非笑道:“还是戚大人会养女儿,戚柔这姑娘秀外慧中,可会讨太后欢心了,太后整天让朕,给令爱封个县主之位呢。”
提到女儿,戚云的脸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忙道:“陛下抬爱了,小女当不起县主的荣耀,她这小丫头惯会闯祸,在家里被惯坏了,也承蒙太后不嫌弃。”
“朕说当得起,那便是当得起的。”慕容越笑道,然后话锋一转,道,“说起来,令爱这样的姑娘,朕也是喜欢得很。”
他当初就想直接把那戚柔纳进宫中,女人嘛,身子是自己的了,那心不也就是自己的了?只是太后劝他,如此一来戚家必定心有怨气,对江山不利,慕容越这才作罢。
在太后宫中见过戚柔几面,她不同于其他世家贵女,浑身一股爽利之气,倒让他想起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不就是个女人,他可是天子,想要个女人都瞻前顾后的,他还做这个天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