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吓唬孩子,用的是千百年都不变的一套。
玲珑深谙做小伏低之道,不安地揉着衣角,低声道:“娘,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叶知秋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跟着你一起出去,你的丫鬟也是胡闹,叫她过来,我好生训训她。”
“娘,不管雁凝的事。”玲珑连忙蹭到叶知秋怀里撒娇,“娘,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罚雁凝,是我非要让她带我出去的。”
叶知秋看到女儿这样,心里再多的火也没有了,她揉了揉玲珑的头发,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孩子,你若下次再不听话,那我可就不饶过你们俩了。”
玲珑忙不迭点头,又做了好一通保证,叶知秋才放过她。
叶知秋也很忙,她这几年没管事,嫁妆都快被搬掉一半了,铺子上也都换了人,她有许多账目要整理,吃完饭,玲珑便从明居堂回去了。
倚梅居里,花怜心瞧了一眼镜子,怒火攻心,“啪”一声将给镜子摔在了地上。
梅姨娘叹了口气:“大夫不是说会好的吗?你在这儿耍什么脾气?”
花怜心大吼道:“什么会好的,你没看到这里的红痕?这会好吗?都这么长时间了,我长得这么漂亮,都被那个贱人毁了!”
梅姨娘忙安慰她:“你现在年纪还不大,肯定会好的,就算留下点印记,脂粉遮盖一下就没事了。”
花怜心不忿:“娘,你就会说这样的话,你脸上要有这种疤痕,爹还会喜欢你吗?”
梅姨娘顿时被噎住。
花怜心烦躁地抓了几下头发,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娘,你快去珍品坊给我买玉肌膏,这种膏药传说十分管用,什么样的伤疤都能消除掉。”
梅姨娘一愣,珍品坊是锦官城有名的卖脂粉灵药的店铺,玉肌膏一向是镇店之宝,每日都会限量,而且价格贵得惊人,一小瓶就要三百两银子。
梅姨娘讪讪道:“怜心啊,娘哪里有钱去买那种贵东西。”
花怜心知道梅姨娘这些年管理中馈,不知道从里面捞了多少钱,这玉肌膏虽然贵,但总不至于买不起,她哼了一声道:“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多有钱,你要是不给我买,我就去告诉爹这些年你做了什么。”
梅姨娘脸色巨变,慌忙往外看,见四周无人才低声训斥她:“你胡说什么?”
花怜心看梅姨娘紧张,心中涌起了一丝得意之情,然后又低眉顺眼地哀求道:“我的脸上有什么疤痕,以后就治不好了,这样还怎么嫁皇子?等女儿嫁了皇子,娘你还差这点钱用吗?”
梅姨娘纠结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有些肉痛地说:“以后多长点脑子,要你去对付那个死丫头,结果她没什么事,你反倒自己吃了亏。”
一提起玲珑,花怜心就恨得牙痒痒,之前确实是她小看了花玲珑,一时间乱了阵脚,她紧紧地攥住被面,面容晦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玲珑回到菡萏院就美美地睡了个午觉,等睡醒了之后,她懒懒地不想动弹,便拿出红玉手镯,进入了空间里。
灵草的长势很好,水灵灵的,玲珑瞧见灵草就像瞧见一堆堆银子一样,她走到灵泉边,捧起了一些水洗脸,灵泉里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着,让人光是看着,心情就舒畅了许多。
玲珑坐在灵泉边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雁凝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小姐,你醒了吗?”
玲珑回过神来,一个恍神,又出现在了床上,在空间里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这可又是一个大发现啊。
见玲珑没回答,雁凝又轻轻问了声:“小姐,你醒了吗?”
一般来说,玲珑休息的时候,若不是有什么必要的事情,雁凝都不会来打扰她,玲珑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回答:“醒了。”
门轻轻开了一条缝,雁凝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个,小姐,云枫公子来看你了。”
玲珑着实愣了愣,云枫公子?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哦,那个竹夫子带的小少年,可不就是叫云枫么?
玲珑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喝茶水吃糕点的小少年,他穿着青色的小袍子,分明是很普通的款式,穿到他身上却像是量身设计的,不管怎么穿都很好看,头发随便扎成了一束,有两缕从脸庞垂下,显得慵懒又精致。
只是他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是才刚刚认识?
忍了半天,玲珑咳了一声:“云枫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云枫将手中的糕点放下,一本正经道:“还不是师父嘛,他偏偏要我过来,了解一下你的启蒙情况。”
玲珑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才上了一天学,而且这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方夫子刁难,所以,等于啥也没学。”
云枫看了看她包得严实的手:“这是那个夫子打的?”
玲珑神色中带了几分委屈,点了点头。
云枫陡然感觉心中一阵不悦感升起,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不悦感是从何而来,他将手中的糕点扔下,道:“那个夫子太过分了,就这样怎么配做旁人的夫子?”
玲珑问他:“那你师父呢?你师父怎么样?”
云枫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心虚地说:“我师父在学术方面可好了,脾气也不错,反正以后你成为他的弟子,你就知道了。”
玲珑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你到底有没有中什么毒?”
云枫道:“我同师父云游四海,不过我们的房子在莲花山上。”
莲花山,玲珑是知道的,达到十岁之后的孩子要去莲花上的青玄林里觉醒魂器,运气好还能找到与自己相契的灵兽,同自己契约,云枫这个答得痛快,却不说自己有没有中毒。
玲珑没上他的当,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究竟有没有中毒?”
云枫将上的花茶喝完,就拂了拂袖子,道:“来看完了你,我就要走了,没空跟你闲聊,明天学堂再见吧。”
玲珑心里一阵气闷,想她这么聪明的小姑娘,怎么就上了这两只狐狸的当,她揽了裙子就追了出去:“你这个大骗子,将灵草还给我!”
云枫跑得飞快,他长得好看,连狼狈落跑的样子都这么行云流水,玲珑这会儿才顾不上欣赏他的跑姿呢,她只气呼呼地想着,那五株东来草值不少钱呢,空间里虽然还有一些,毕竟越用越少,就这么被这两个人骗去了!
但玲珑脚力毕竟比不上云枫,云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玲珑只能干瞪眼,扶着府中的一棵大树气恼地想,看我以后怎么整你!
雁凝见玲珑垂头丧气地回来,头发都跑散了一些,赶紧迎上去:“小姐,你没事吧?”
玲珑灌了一杯茶,又吃了几块绿豆糕,心情才终于平静下来:“没事,不就是一个欠揍的兔崽子,我一点都不生气。”
雁凝将茶杯接过来,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小姐,这两个人来路不明,你还是跟夫人说一说吧。”
玲珑一边小口饮茶一边想,想好了之后才道:“奶奶不会让来路不明的人进府的,他能进来,想必有几分本事,先顺其自然看着吧,反正也需要一个夫子顶替,那个方夫子一天不走,肯定还会生事。”
玲珑既然已经决定了,雁凝就不再说什么,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时候,随口提了一句:“堂少爷说小姐的什么东西落到了他那里,不让奴婢带回来,让小姐自己去拿呢。”
玲珑并没有放在心上,丢在那的东西估计不是珠玉什么的,就是手帕,等下回有空过去的时候再拿吧,刚才没睡好,还被气了一通,她现在要赶快回去补觉去。
花景岑在书桌旁坐了一下午,一直等到傍晚,玲珑都没过来。
他慢慢从期待变成了失望,手中的东西也越攥越紧,天色越来越晚了,花府的灯火已经点了起来,他这里偏僻,从未有过灯火,他守在这破屋子里瞧着灯火,已经有这么多年了。
桌子上多了一碗馊掉的稀粥,和一碟看不出原料的咸菜,四周静悄悄的,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洋溢着温暖的笑脸,还有热腾腾的饭菜,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虚幻。
他正在发着愣,忽然听到一声轻唤:“堂兄?”
玲珑拎着饭盒走进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天醒得晚了,你可饿坏了吧。”
花景岑抿着唇不说话。
玲珑将饭菜摆在桌子上,问:“雁凝说我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儿了?”
花景岑握紧了自己的手,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我骗她的。”
玲珑确实也没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东西,就将这页翻过去,不再问,道:“今天来了个新夫子,我要去上学了,你可还需要什么书,到时候我可以托夫子出去买。”
花景岑沉默着吃着饭,半晌才摇头:“我现在没有什么需要的书。”
玲珑习惯了花景岑的冷漠,也不在意,叽叽喳喳地跟他说个没完,她出府的那件事,没有瞒着花景岑,还给他分了一只酱肘子和几盒糕点,外面很是热闹,也很好玩,玲珑意犹未尽:“堂哥,你不知道,外面摆摊子的小吃味道可真香,雁凝差点就连路也不会走了。”
“我们看了一场热闹,一个长得很是俊俏的大叔,竟然在街上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