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怀奚,禾时有些歉疚,相识以来,他多次救自己于危难,而自己却从来没有好好谢过他,甚至把那当作理所当然,连告别时都是心不在焉的。
禾时记得他说过,天梁接亲的队伍来了以后,他就不会再出现了,或许他现在已经回瑭关了吧?
禾时情不自禁地打开窗户,好像秋风更凛冽了一些,远处湖面也荡起了层层的细波。
夜幕已临,驿站外数十根火把熊熊的燃烧着,在那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晏晏的棺木孤独在黑夜里沉眠。
禾时无意扫见那棺木,心头一沉,像是看见晏晏一个人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等着自己去救她一样。
禾时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热流,她不能让晏晏孤独无助的停在黑夜里,她随手抓起外衣,便朝屋外奔去。
晏晏的棺木停放在驿站右边墙根儿下,来往巡卫都刻意不去打扰,所以整个驿站就这儿一眼望去黑漆漆的。
禾时走到跟前,毕竟是夜里,附近又无人,她心里多少有点发怵,可她一想到那棺木里躺着的是晏晏,便瞬间不害怕了。
找来一根燃着的火把,禾时将它埋进灵车旁松软的土堆里,以便火把可以稳稳地立着,这会儿总算昏黄的也有些光了。
一阵慢悠悠的凉风吹过,火焰微微闪动着,禾时裹紧了外衣,靠着棺木坐在灵车上。
连日来一直无故提着的心,这会儿竟缓缓地放下了。她轻轻摸着棺木,想跟晏晏说说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想了很久,不由得苦笑:“如今再哭天喊地得说些后悔的话也太虚伪了吧···即便我仍然真的后悔不已,并且可能一辈子都会后悔当初带你一起离开,可是···有什么用呢?”
不觉间,两行泪水又悄悄滑落:“晏晏啊~你最后想说的是希望我替你陪着顾辞,去理解他信任他对不对···我了解你,当初你那么担心他的心血会因光顶符的出现毁于一旦,如今又怎么舍得离他而去呢!”
她蜷着双腿,将脸埋进膝盖间,泪水已沾湿了衣袖,再抬起头时,她牢牢地盯着棺木,像看着晏晏的眼睛一样,沉重地说道:“可是我不能啊,我不能带着对你的愧疚和思念嫁他,我更不能忘了你。”
若说她从前逃婚是为了自由,为了逃避皇宫的约束和阴诡,那而今她又更多了理由,可是她···还能逃得了吗?
禾时呆呆地靠在棺木边倾诉着,火光昏暗,她并未看见棺木那一头已停了许久的顾辞和谭黎。
他两人自湖边巡查而来,本欲在灵车旁陪陪晏晏,却无意听见禾时这番话。顾辞怔了怔,他心里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无奈呢?
他虽从未想过将来要娶何人,可是年少与晏晏的情义又是那样真切,无论那是不是爱,他都不能说服自己若无其事地去娶别的女人,爱上别人女人,何况这个女人还有着与自己相同的处境。
“呵。”他毫无办法,虽困顿也只有苦笑。
谭黎不懂他这笑的意思,也不懂禾时话里的意思,只茫茫然觉得那其中晦涩难解的一定是因为深情。
轮班休整了一夜的将士们,次日大早便装备好一切,继续朝康宁进发了。
禾时因昨夜在外受了风,晨间起来有些咳嗽,好在不严重,她也就没当回事儿了。
从西川到康宁,若走官道,便要绕去临芜,太耗时费力。为了尽快将光顶符送回宫中,谭黎选择从临芜上一站奉元走山路北上,如此最快不需半月便可达康宁。
平日里,队伍白天赶路,入夜篝火而栖,若非必要的部署,将士们都轻车熟路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较少沟通。
对禾时来说,这样的日子,过的宁静却如白驹过隙。一不留神,掀开车帘时,窗外已全然是另一幅景象。
距上次遭遇西凉人的偷袭,大约过去了七八日,这会儿眼看着就快到奉元了。车马行进的速度也稍稍放慢了些。
“咳~咳~”禾时已经咳了多日,近来似乎愈发严重,每到太阳落山时,便咳个不停。
谭黎在马车外听见她咳得这般厉害,心里也有些惶恐。挠头想了想,扯着缰绳回到队伍的最后。
顾辞自西川出发以来,始终骑马跟在队伍末端的灵车旁,落雨时才会进马车。
“公子。”谭黎调转方向与顾辞并肩而行,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郡主好像不太舒服,您看咱们,是否在奉元休整个两日?”
顾辞闻言,朝前方马车眺望一眼,眼中只有满不在意的神色:“她说要休息?”
谭黎又满脸为难地挠了挠头:“说倒是没说,可郡主咳得那么厉害,末将也不能充耳不闻呀!”
见顾辞没有立即回话,他又道:“听说咱们康宁的军营里有不少南潼人士,末将怕这传出去了,南潼王觉得咱们虐待人家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