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违心的说,打从当初进宫起,禾时就在考虑一件事:有没有机会可以逃出去?
逃出皇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比起德州难了何止十分百分。
且不说自己对宫中地形,布防丝毫不熟,就算顺利到了宫门口,也出不去。
所以至今,也没想出个行得通的法子。
芳华殿往西二里便是西苑。自那何愿进了宫,此处便人流如织,从未消停过。
听闻何愿爱喝酒,前来拜会的各宫夫人,各府女官都不吝啬,故此处常常能见一神仙般妙人纵酒宽衣,潇洒起舞。
以致于行至苑墙边,便能嗅见混着脂粉味的浓烈的酒香。
禾时趴在西苑门边,悄悄往里探了半个身子。
这一眼倒没瞧见人,眼前尽被晾了满院的青纱遮住了视线,仔细紧望,方才见那青纱背后有密密的人影。
人影中传来嘈杂的惊叹,还夹杂着乱无章法的击鼓声。
虽不知里头是何景象,但从这朦胧隐约之中也能得知,绝绝是与庄严威正的皇宫背道而驰的。
既有犹疑,却抵不住好奇心,禾时一个侧身便光明正大地从无人看守的门里溜了进去。
有青纱障目,内景不得乍现,只在若隐若避之中,见远处身姿窈窕,脚步轻盈,张臂似仙鹤,屈腰如游龙。
踏至近处,一众颜色艳绝的夫人美人中间,舞着一个未施粉黛,却冰肌如雪,气冻霜华的青年。
但见这舞姿,必是何愿无疑了。
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只消瞧上一眼,便再挪不开目光了。
禾时也算识得不少民间大家的,可像何愿这般如琢如磨,气质无双的绝世伶人,说生于民间,怎么也不能叫人相信。
以致于一连几日,禾时每到黄昏时分,便要偷偷跑到西苑来看何伶跳舞。
有时司礼监来巡查,她就跟夫人女官们躲进柴房里,偶尔还与何愿小酌几杯,好生欢愉。
总要到入夜了,才挂着两抹红晕摸黑回芳华殿去。
这一路哼着小曲的轻松劲儿,似乎与刚进宫时忧郁憋闷是分明的两个人。
自西川之后,她许久没这样开心过了,或许是借着酒劲儿吧,满心的忧愁能忘一时是一时。
然而,得意忘形是她的本性,摇着随手捡来的树枝乱舞,一不小心便惊了丛中小憩的鸟儿。
鸟儿霎时间倾巢而出,叶羽横飞,吓得禾时脚下一乱,眼看着就要朝树干上撞去。
“啊~”
······
“嗯?”
难道是喝多了不觉得疼?禾时支起歪歪斜斜的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不料,抬手时,胳膊却碰着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禾时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儿,极小心的侧目瞥了一眼:“狄怀溪!”
看清来人后,禾时又惊又喜,不觉竟热泪盈眶。
本以为康宁城外一别,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没想到,如今,他却又这样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
如以往每一次那样,不笑也不说话,有时还皱着眉,但眼中似乎除了自己,再没有别的事。
“你怎么来了?”
禾时满眼的惊喜,让怀溪不禁有些惭愧,与她说话时也不敢直视:“还有···未尽之事。”
“何事?”
她脱口而出,再没有了初见时“恐少侠为难便不问了”的客套。
怀溪未答,眼亦未抬。
“与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