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王的船已经泊岸,子凰离得虽远,可眼力极佳,自然能将船上的事宜看的一清二楚,说起来,距离上回他看见巫王也不过是月余,可巫王的状态却是肉眼可见的衰败了下去。
无论多久没露面,巫王在九黎人的心里从来都是神圣不可侵的,所以几乎下意识的,子凰就被黎娇儿拽着跪了下去。
这辈子,言子凰跪天跪地跪父母,轻易还没有跪过别人,对此难免有些抗拒,却不想黎娇儿人小,力气却大,子凰被摁的结结实实,挣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
黎娇儿轻声道:“哥哥,可别乱动。九黎的人对巫王都是恭恭敬敬的,你要是不跪,大长老许是会生气的。”
言下之意便是,毒罂草还在大长老手里,寄人篱下,少不得要多看几分旁人脸色。
子凰笑了笑,声音宠溺:“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他这声音并不大,黎渊离得又远,按说不会听到,可偏生,那边那人五感太过敏锐,又一心一意念着这边,好巧不巧,把这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全场所有人,独独他没有下跪,就那样站着像是在生气。
巫王面容衰败,近乎枯朽,可精神却算是还好,也不知是不是药物强撑的原因。
三拜之后,子凰才算是得以起身,这样的仪式太过正式,好容易等得人散,他才有机会找黎娇儿抱怨:“都说九黎最是人人平等,不想却是比中原还要多繁文缛节。我从没有这样拜过。”
黎娇儿笑道:“哥哥,这就不知道了,平等是建立在敬重上的,只有心有畏惧,才能所有约束。”
子凰点头:“这话倒是很有道理。”
黎渊他们要陪着巫王一块儿去议事堂,为着接下来的传位仪式商讨细节,以往这样的事儿,子凰总是会有一席之地,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似乎就突然变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对于爱睡懒觉,本性慵懒的子凰来说,这其实算得上一件美事儿,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在他想跟着黎娇儿离开的时候,黎宁代表巫王喊住了他。
“陌玉公子,巫王说,你与少主相交甚厚,不必避嫌,说起来,你也不是外人,九黎的事儿,巫王希望你能参与。”
子凰抬眼看了看黎焕之的脸色,看起来像极了在征询他的意见,果然,在得到肯定的点头回复后,言子凰穿过人群分流出来的道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们中间。
巫王立在那儿,看着这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少年像是被蒙了一层微尘的珍宝失去了虽有光泽。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衰败,是一种被反复折磨后被磨去棱角的圆润。
从他身上,巫王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所以,他伸出了形如枯槁的手,拉住了这个笑的一脸明媚顺和,却仿佛深陷泥沼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