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后说了些什么,孟花朝完全没听清楚,她靠在墙壁上,脑子里全是那句话——没有给剑庄留下一个活口。
这是不是意味着,唐非剑已经被他们杀害了?
一想到那个沉默寡言的清俊少年,孟花朝在错愕之余,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悲伤与愧疚,如果不是她,裴九川又怎么会对他们不依不饶?甚至于还害得他连性命都没能保住!
墙那边的人走了,对话声已经消失,孟花朝想起在冥夜爪子底下发现的血块,以及裴九川离开浩云镇时的爽快,许多不明白的事情在此刻都明了了。
想必冥夜就是为了去追击落水的唐非剑,才会在爪子缝隙中留下泥土与血混成的块状物,而裴九川走得那么干脆利落,应该是为了将她带走,让他的爪牙们更加方便地放火杀人。
她松开手指,气死风灯应声落地。
她捂住脸,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顺着指缝不断往外溢出。
对不起,对不起……
强烈的愧疚几乎将她彻底淹没,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如果不是她,唐非剑不会死,都是她害死了他!都是她的错!
乌云渐渐弥漫开来,遮住巨大的月亮,失去月色的照亮,一切都变得模糊昏暗,一如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哭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缓缓止住了眼泪,抬起头发现月亮早已不见了,天上乌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气息,看样子似乎是要下雨了。
孟花朝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拿起已经熄灭了的气死风灯,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当她走到半路上时,大雨陡然而至,豆大的雨水狠狠砸在她的脸上,她却已经感觉到不疼痛。
她神情麻木地看着前方,任由雨水淋湿衣裳,手里的气死风灯在风雨中晃动,双腿僵硬地迈着前进的步伐。突然脚下一滑,她重重地跌倒在地,手中的灯笼顺势跌落,咕噜噜地滚出去老远。
她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环顾四周,突然之间有种不知道该去往何方的茫然感。
唐非剑被杀了,杀死他的人正是裴九川,作为朋友的她是不是该为他报仇?
可她没杀过人,也从没打算过要杀人。
那她该怎么办?继续跟裴九川一起生活?可是只要一看到他的脸,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唐非剑的死,然后想起,她自己也是帮凶。
夜色茫茫,大雨滂沱,她孑然一身地站在世界中央,不知所措。
“找到孟姑娘了!”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紧接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裴九川冲破雨雾,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在他身后,还跟着许多提着灯笼举着雨伞的仆从,看样子都是在找人的。
裴九川气冲冲地跑到孟花朝面前,正要责骂她怎么能一声不说就跑出去许久未归还得所有人都在四处找她,可当看清孟花朝此时的狼狈模样时,嘴里的话一下子就被咽了回去。
他顾不上生气,急忙将她抱入怀中,身后的仆从立刻举高雨伞,为他们两人遮住雨水。
裴九川握住她冰冷的双手,紧张地问道:“看到下这么大雨,你怎么都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雨?看看你现在这样,浑身都湿透了,要是被冻病了可怎么办?快跟我回去。”
他不顾旁边还有下人在场,直接将孟花朝大横抱起,大步超回走去,众多仆从急忙跟上。
裴九川一脚踹开卧室的房门,他抱着孟花朝大步走进去,沉声吩咐道:“去烧热水,还有干净的换洗衣服,屋里烧上炭火,另外再熬碗姜汤。”
他将不相干的人都轰了出去,然后把孟花朝轻轻放到床上,迅速脱掉她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用干燥柔软的被褥将她裹住。
他一边用帕子帮她擦拭头发,一边安慰道:“还冷不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立刻去叫人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孟花朝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杀唐非剑?”
裴九川手下一顿,眼中流露出诧异的目光,但很快就恢复冷静。他放慢擦拭头发的动作,轻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孟花朝的眼眶渐渐红了,颤声说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
裴九川见过她哭,但那些眼泪不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就是出于不受控制的生理性表现,他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哭得如此伤心,在那深刻的伤心之中,还夹杂着更深的愤怒。
一想到她的眼泪是为了其他男人而流,裴九川就忍不住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