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竟然冲自己骂:“神经病,你花痴啊,你花痴也要看准对象吧你!”
他那天是哭着跑出校园的,当然是贴着墙根一溜小跑,不让父亲和小鹏看见。
但他身后却依旧跟上来一堆学生,冲他高喊:“神经病,病神经!”
这让他更加痛苦和气恼;感觉父亲不可理喻,竟然把骂他的话告诉了陌生人。
所以,当父亲后来问他,弟弟背后说过什么时,他虽然心里很不满,但又不敢大声质问父亲,怕再招来一顿骂;所以就很小心,又很不情愿地说:“我不知道,我啥也不知道,我光知道蓝子,我要去和蓝子放羊了。”
他很惊讶自己那天说话竟然没结巴;更惊讶父亲竟然也没发现自己没结巴。
他发现,只有和蓝子在一起时,他才不结巴,而且说得很溜。
他说:“蓝子,蓝子,我们赶着羊群上虎山!”
蓝子立刻兴奋地回应:“嗯嗯,向(上)虎线(山),向虎线!”
当他们站在虎山虎头位置,他想起了上学时,他学的一首诗,忍不住高声朗诵:“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蓝子歪着头,跳着脚给他鼓掌,嘴角流出的哈喇子流了自己一身。
丁大鹏走过去,给蓝子擦那些透明的哈喇子;指头上沾满了那些透明而黏糊糊的口水。
他把手举起来,让风和阳光从指缝里流过。
当看到那些被风和阳光缠绕成五光十色,不停抖动的液体时,他觉得真是漂亮,简直妙不可言。
丁大鹏的情绪极度高涨,几乎可以说是乐不可支。
对着蓝子,他想说出自己想说的任何话,而且,也能非常流利地说了出来。
他用了几乎一上午的时间,把想到的话全说了出来,直到再也想不起来。
最后,他很认真地冥思苦想后,终于蹦出一句:“蓝子,咱们一起好好活!”
蓝子说:“嗯,嗯,活,活。”
他说:“蓝子,我们一起死!”
蓝子说:“嗯,嗯,死,死。”
看着蓝子这么善解人意地随着他说话,而且一点也不恼,不厌倦,他情不自禁地对着蓝子喊:“蓝子,和你在一起耍(玩),真好!”
那天,他是兴高采烈地和蓝子一起迎着正午阳光回村的。
一进村头,他看到了第一个人影,脑海里就听轰隆一声,他的头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目光瞬间失神。
他纳闷地看着四周,小声嘟囔了一句:“太阳是不是碎了,大街上怎么灰茫茫的。”
他有些伤感地继续往前走。
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父亲时,他想叫一声爹,想告诉父亲太阳碎了,但咬碎了自己的牙,却始终无法蹦出一句话,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父亲冲他笑了笑,一边扭头往门里走,一边轻轻地说:“大鹏,饿坏了吧,赶紧洗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