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岭烬寺。
放生池里水波清澈,游鱼浮间浑可数。
岸上有梧桐几棵,观叶茂盛,其色葳蕤。
阑干边,一名少女手里藏着豆饼,不时往池中撒下一些,引来群鱼争食。
许是觉得颇为有趣,她且扬唇淡笑。
她一身蘸霜色锦裙,绾着百合髻,头戴一朵白色含珠绢花,发髻后头绑着蘸霜色的发带,耳挂淡紫垂珠玉坠。
素着一张小脸,不抹脂粉已是妙人,人窥她柳眉杏眼,淑雅清泠。
一道阳光透过梧桐树照在她身上,驱散了些清冷感,也显得柔和几分。
“公主。”
身后有侍女唤一声,且听得脚步声来,又闻其喘息。
少女把豆饼全撒到池中,才回头,其音空谷幽兰,“何事慌张?”
侍女停在她跟前,同她屈膝行礼,再起身时弓着腰,双手举过一封信。
“寻野郡主给您的信,请您过目。”
“寻姐姐?”
如顺公主眸光亮了亮,惊喜地询问一句,忙接过信,捏在手里,瞧得封皮一句“如顺亲启”。
她那双枯潭无波的眼睛犹如久旱逢甘霖,露出笑意来,她道:“可叫我等着了!”
秋棠问:“您不若回禅房去?”
如顺公主要打开信封的手指一顿,捏了两下信封,揣进怀里,“也成。”
她们脚下这处放生池安于岭烬寺的,圆通宝殿和法堂中间路段。
禅院在法堂的后头,分东西两院,西院是为寮房住的和尚,东院为厢房住的斋客。
东院又分东厢房和西厢房,前者居女客,后者住男客。
如顺公主朝着禅房的方向去,边走边说:“只许我再戒一些时日,好叫我回去。”
秋棠抿了抿唇,“您肯饶过您自个儿,比再多斋饭有用。”
“到底是我的丫头,该是姐姐们的说客罢?”
“冤枉,奴婢对您的心,天地可鉴!”
“哼,允你说出哪位姐姐偷走你的心。”
“……您信奴婢,绝不能有的事儿!”
“叫我猜猜,盛姐姐?不能够,她便是先收买了冬堇。”
“……”
冬堇那张嘴,最是不严。
盛安公主针对冬堇,最有一套。
“寻姐姐?也不是,她若不由我来,定是绑着我上路的。”
“……”
您倒是了解寻野郡主。
“宁姐姐?是了,唯有她心眼最多,难保你招架不住。”
“……”
您这回倒真冤了同宁公主,奴婢真没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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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外头。
一棵参天长的银杏树,主干粗比院门。
恰逢八月底,临近九月初。
银杏叶青黄不接,内里青青仍带新意,边上染黄靠近飘零。
倒显得别样美。
主仆二人行至院门前的台阶,听得里边几数声音,似起哄,又像叫唤。
各说各话,此起彼伏。
——“来个陆!陆陆它!”
“诶诶诶,快开快开!”
“急什么?留点悬念成不成?”
“搞什子名堂?没半点屁用!”
“陆陆陆!陆啊!快给爷来个九点!”
越近院门,听得里头吵闹声越响。
“柳兄怎的不说话?你约有几点?”
一道清脆干净的声音,懒懒接道:“必是通杀。”
“小爷杀光你们——”
如顺公主停住脚步,与秋棠对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
踏进禅院,往上还得再走两面台阶,再上还有一扇大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