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设眼神直了下，将头扭到一边。张玉叶身子往下歪，如果不是扶着桌子，整个人就要倒下去了。

冯小满幽幽地问，“爸，妈，这事是真是假啊？”

张玉叶突然哭嚎起来，“小满，妈妈对不起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来想去，想不通啊，怎么会这样？爸，妈，你们是不是在骗我？”冯小满在悲切地追问。

张玉叶面如死灰，冯小满将脸转向冯建设，喊了一声爸，冯建设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张鹏飞在旁边看得着急，“姑，姑父，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啥不能说的。”

张玉叶沉默了一下，才抽嗒着说，“小满，妈妈对不起你，这个事情压在我心里已经有二十八年了。这二十八年来我一想到这事心里就慌得很，就怕这事哪一天漏了风声。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不说也不行了。

”二十八前，我在妇幼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抱到我手上时，我就发现这个孩子不对劲，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当时胡长兰在妇产科，我就问她，她告诉我这孩子一看就是唐氏综合征，那病是看不好的。

“我犯了愁，问她怎么办，她告诉我，今天上午有个产妇生了一个孩子，下午人就走了，把孩子留在了医院里，打电话也联系不上。看样子是把这孩子遗弃了。她说，要不你把这个也领走吧，两个孩子以后还能做个伴。

“我问她，如果我这个有病的孩子放在医院，医院会怎么处置。她说，会被送到儿童福利院。我心想，这个有病的孩子，对于我来说，是个多大的累赘啊，我不想受这个罪，就拜托胡长兰，把这个孩子送儿童福利院。她说，可以。但这事过了今天就不要再提了。

“这事，就我和胡长兰两个人知道，其他人不知道，你爸是当天下午才赶回来，他也一直被我蒙在鼓里，你不要怪他。”她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说出来真是舒服多了。这些天我真是太煎熬了，我都快得精神病了。整个事情跟别人没关系，全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你要怪就怪我吧。”

张玉叶说了长长的一段 话，虚脱一般，直直地坐在了椅 子上。房间里面寂静极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还是程大英先开了口，她朝冯小满的床走近一些，“小满，这事吧，咱们得这么看，不管怎么样，是你妈妈收养了你，视如己出，当亲生女儿一样养大，这是事实。如果当时你真被福利院了，你跟咱们一屋子人就都没有缘分了。当然，你妈把自己的孩子遗弃，肯定是不对的，但这事你也要体谅你妈妈一下，你是有文化的孩子，肯定比我们更清楚。那个时候生活条件也没有这么好，养一个那样的孩子，整个家庭就要毁了。”

罗老太一直害怕张玉叶将自己抖出来，毕竟当时张玉叶身体虚弱，做决策的全是她。现在听女儿将所有的责任都揽过去了，心也放下了。她老泪纵横地对小满说，“你大舅妈说的不错，一码归一码，你妈对你只有恩，你可不能记恨你妈啊。”

冯小满眨巴下闪着泪光眼睫毛，没有说话。她心里倒谈不上责怪张玉叶，只是自己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叫了这么多年的爹娘，原来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退了出来，齐聚在客厅，小声地说着话。

张明山很有信心地说，“依我对小满的了解，这事问题不大。”

程大英问张玉叶，“你到福利院打听得情况怎么样？”

张玉叶说，“我把整个市所有的福利院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反而把自己送进了医院，隔三差四就要去挂水。”

张鹏飞自告奋勇地说，“找孩子的事情包我身上，我下个星期走，这一个星期我专门找孩子。哪怕把整个怡州城翻一遍，我都要把这个孩子找到。”

“我也要找。”冯建设说，“之前你姑一个人找，就怕动静太大，被你们发现。现在都说开了，我们一起找。”

程大英回味地说，“可那个女的不简单啊，给我的感觉，她是想认回小满呢。”

“她也是真有脸来要，当初干什么了？”张鹏飞愤愤不平地说。

张玉叶说，“我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想想也看开了，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她毕竟是小满亲妈，如果小满真认她，我也没什么意见。”

罗老太觉得吃亏了，“可如果认了，那以后老了就要靠小满养了。小满一个人要养四个人，担子不轻啊。”

张明山一家对数字很敏感，小满要养张玉叶和冯建设，如果添上亲生母亲，就是三个人，又哪来的四个人，这里面怕不是包括老二张明海吧。

可不能明问，只能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程大英驳斥罗老太，“人家有钱，用不着小满养。”

“那是最好了，以后小满还能继承家产。”罗老太说。

张明山恼了，冲罗老太嚷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钱钱钱，钻钱眼里了。等你死了投胎，你就投成钱。”

罗老太被大儿子这么当众一吼，气得枣核脸通红，用力一晃脑袋，发髻也快散下来了，稀疏的头发像几根马尾一样弯在那里，双手拍着叫道，“忤逆，坏良心，你们当心下雨天打雷哦。”

张明山也跳起来了，想与她争辩，被程大英和张鹏飞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朝门外拽。小满还在房间里面崩溃着呢，一个个把喉咙放这么开，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