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面向自己的几位大将,与他们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向着门口的方向努努嘴说:“来了!”
大家随着李自成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欠起身向院里望去。高氏夫人则是乖巧地站了起来,把自己坐的带有靠背的小椅子腾出来,让给即将进来的这个人,她自己则是转身进到里间去了。
可能是隔着太远的原因,屋中的人们不知道来人与门外守卫的军校说了什么,随着他的一声长笑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便从大门口一路咚咚地响起,院子里青条石铺就的小路,被来人的战靴踏得山响。人们忽然听见了“喀嚓”的一声,屋里大将中有人猜想,这位会不会是踩断铺路的条石,听声音不知道那块条石被踩裂开了。
谷英侧脸向院里大笑道:“果然是跟别人不同!还没见你的人影儿,先听到你的马叫啦,……”
“嘿嘿,好耳音,这就见我的紫骅骝是真正难得的骏马吧!任这些日子里天天伴我行军打仗,却还是精神十足。”一个粗犷的声音,像是打雷似的在院里回响,随即便是一阵粗豪的大笑。
笑声未歇,门帘就从外忽地掀开,一股冷风钻进屋里,使得相离几尺远的蜡烛猛地亮了一下,连着跳了几下才渐渐恢复。
在人们的眼中,一位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的大汉走进屋来。来人四方大脸,他的眉骨高耸、双目如闪电一般吞吐着精芒;进门的这员将官神态颇为彪悍,半旧的八团花紫缎旧斗篷内穿着铁甲、头戴铜盔、腰间挂着鲨鱼皮鞘的双刀。
他将斗篷向身后拢了拢,径直走向高氏腾出来的小椅子。李自成望着进来的大将,展颜笑着说:“捷轩,快坐下。现在时间不早了,咱们不等摇旗了,得赶快商议一下明天的战事。抓紧把事情商议好,大家早点休息,准备明天开仗,据现在的情形看,明天要有一场大血战啦!”
只听栎木棒做的小椅子猛然咯吱一响,接着又连响几声,刚从屋外进来的这员大将在火堆的旁边坐下,手中李来亨手腕粗的马鞭在自己的膝盖上敲了一下,大声说道:“血战一场定胜负最好不过,豫陕感觉的脓包早该挤啦。不与挡道的官军血战一场,他孙传庭难道会主动给咱们让路?咱们往潼关赶路本来就不是去串亲戚!别看龟孙们近几个月来占着上风,可我刘铁匠从心里不服气!”
李过、谷英、刘宗敏历来就是闯军中的铁三角,谷英就喜欢刘宗敏、李过两人的这种虎了吧唧混不吝的性格,他张了张手,见拍打那位都不合适,于是便拍打着自己的屁股从小凳上跳了起来,用拍自己屁股的力气在刘宗敏的肩膀上用力一拍,说:“捷轩哥,还是你说得对啊!俺们永远不服这些杂种。要是高闯王去后大家伙仍旧能齐心共事,他洪承畴和孙传庭根本就别想占上风!如今他们认为咱们已经被包围啦,逃不出他们的手心,身边的还在等着捉拿咱们几个往北京献俘哩,屁!”
“他捉我的吊毛灰!圈圈叉叉……”刘宗敏本来在谷英的助攻下正骂得痛快,还要张嘴再痛快几十秒的时候,一扭头看见高氏夫人的两位女兵,她们都是十七八岁水灵灵的大姑娘,两个求知欲极高的女孩子立在门口一眼星星地望着他,刘宗敏立即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硬生生将另一句粗话咽下肚里,并朝火堆上吐了几口唾沫,发出几声莫名其妙的冷笑。
高氏此时用从里间走出来,她在柱子旁边坐下,笑着道:“捷轩,孙传庭还不认识你这位闯军的门神,明天就要让他认识一下你的威风。今天咱们人马虽然不多,可一定得给官军点颜色看看;这一年多,咱们老八队还没有同孙传庭本人照过面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