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僻静街道,迎来两幅陌生面孔。夕阳迟暮,匆匆拉出斜影,无声落幕。
光芒不再,但温暖并未远离。
漫无目的地散了会步,等步闻回过神来,他和风间越信已经走到了东城区的最东面,城市的边缘。
道路两旁,大多都是二至三层的商铺、便利店、五金店,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作坊。这里白天看不到人,晚上见不着光,各式店铺,除过有着售卖某种商品或提供某种服务的盈利性质,剩下的共同点,就是全都挣不着钱、大白天也闭着门、不论哪处都非常安静。
安静到让人怀疑这里成排成排的房子,是不是鬼在经营、鬼在交租。
仅和繁华的北城区相距十多千米,东城区就已凄凉到如此境地。南城区步闻家以南的地方,西城区以西的地方,都是这样。
时代变化更迭的速度实在太快,稍有松懈,普通人就可能迎来再也追赶不上的绝望。
步闻和风间越信,走在这里,像走在死去城市的内脏管道,他们的声音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饮品店出来后,与风间越信结伴而行的步闻,边闲聊以制造声音,调节气氛,边整理自己的想法。每当他考虑到闻和风间越信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地避开风间越信的事情,刻意忽略她对他已经造成的影响,而去强化闻和自己的关系,但,很快,他遇到了问题,那就是,自己怎么也绕不过和风间越信几十年的“独处”岁月,以及先前那股砰然心动的感觉。他无法否认她给自己带来的触动,怎么也没办法仅仅只把她当成一个朋友,当成一个,在她看来还不算熟悉的朋友,但这正是他想要达成的目的。
想法和目的,产生了矛盾。
步闻喜欢用含糊其辞的手法,模糊地带过和省略一些事情,从而“自欺欺人”,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但,他试着用过去的方法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欺不了自己,那股感觉,鲜明到连移开注意都很难做到,忘记则更不可能。
只剩下一种办法,那就是走过去看看,于是,步闻就这么做了。
他接受了在乎风间越信的自己,认可了自己不久前的确动了心的事实,并且,果断的解剖了自己的灵魂,把里面全部的心思都赤裸裸地暴露无影灯之下。
他要审判自己。
不清晰地把每根线挑明,就会坠入暧昧的阴霾,而步闻要的,是清晰明朗的现实,是可以把控的未来,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和追求的幸福。
“我喜欢闻,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想保护她成长、给她新生的喜欢,是想和她相依为命的喜欢,同时,我是个萝莉控。”
“我在乎风间越信。她单方面的促成了我和她的缘分,把我置于记忆医院,和她产生羁绊牵连的,就是她自己,虽然,过程上来说,她是无辜的,她是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况下,强行把我拉入记忆世界,我还是诱因之一,但从结果上来说,她利用了我的好心,用自救的本能,拯救了她自己。拯救本身,一半是我的自愿,一半来自她的强迫。”
“但,她拼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这没有错,耗光最后一丝力气,走投无路前,遇到了能解决问题的我,也只是巧合,唯一的问题是实现的手段太激进,让我对这份羁绊是否值得认可,产生了怀疑。”
考虑良久,步闻得出最终结论。
不该怪罪无辜的主观和自救的本能。
这在他能力范围内。
羁绊,值得认可。
他放不下风间越信。
那份心动,真实不虚。
他和风间越信的关系,已经回不到单纯的朋友关系了,但要说喜欢,还不到那种程度,总而言之,目的不可行,作废,他和风间越信,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步闻开始思考,闻对自己与风间越信的发展会怎么看,三人以后该是什么关系。
这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层层剖析之下,他找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顾虑的事情——闻、自己、风间越信,三人的关系。
呼~
步闻轻出一口气。
他总算搞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了。
这时,风间越信扯了扯步闻的衣角,“星星。”
步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后,抬头望向繁星密布的天空,片刻后,由衷地发出感叹:“真多啊。”
一直在思考的他,忽略了头顶的美景。
城市边缘的死寂街区,少了喧闹的人和晃眼的灯光,静谧广博的星空得以显现。
人行道旁,二人不约而同地驻足停步。
啪。
步闻打了个响指,熄灭了最后的障碍:昏黄的路灯。
方圆千米内的街区,沦入黑暗。头顶的星光,成为世界一角的唯一光芒。
风间越信侧目望来。
“我断了电。”步闻理直气壮地答道,而后仰头望天,数秒后,抬手指向星空某处,“那颗是北极星,嗯...下边的就是北斗七星吧。”
“嗯。”风间越信应了声,侧步贴近步闻,伸手轻柔地握住步闻的手腕,指向一旁不远处,“那是猎户座。”
被突然握住手腕的步闻,心跳猛地快了几拍,他压根没想到,就连碰一下都会脸红的风间越信,居然会对自己主动出手。四周黑漆漆的,他看不清风间越信的表情,于是,他只好先循着风间越信指示的位置望去,暂时把揣摩心思的功夫转移到这。
“猎户座...?”发现自己分辨不出哪些是猎户座的星星后,步闻尴尬一笑,“我就认识北极星和北斗七星。”
但风间越信,就像没听到似的,握着步闻的手腕,移向另一处,“那是大犬座。”
“这个...我也不认识...”步闻愈发尴尬。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其实因为风间越信忽然的主动才尴尬的。以他的厚脸皮,怎么会因为认不出星座而感到尴尬?他只会理不直气更壮地强调说,“那肯定是北斗七星,你看错了”。
风间越信说完,稍微移动了一下步闻的手,“那是大犬座的天狼星。”
“犬里怎么会有狼?装哈士奇混进去的?”步闻试图用吐槽缓和尴尬。
“天狼星,是全天最亮的恒星。”风间越信没有和之前一样,用“嗯”来应对步闻偶尔的吐槽,“它有一颗伴星。”
听到伴星的“伴”这个字,步闻明白了点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接话,还没来得及验证自己的“明白”其实压根没明白,风间越信做出了一个让他怎么都想象不到的动作。
她把步闻上抬的胳膊,往下拉了拉,拉到合适距离后,掰开步闻松散的拳头,颤抖但却坚定地牵住他的手,“你就是我的天狼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