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鄂出殡的日子,洛阳牡丹开始掉落。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简家是武林名门,受人尊重,前来吊唁者络绎不绝,简秋萝身着素衣,与来客寒暄,谦和有礼,落落大方。
“戈马帮来凭,愿亡者安息。”来者是副帮主黄现,“帮主爱女生疾,无法前来,望简女侠节哀。”简秋萝惨惨一笑,屈膝回礼,“他一定是为避嫌疑,不愿前来。”她虽然伤心,却又觉得就此断绝也好。
夜寒雨起,简秋萝独守灵堂,为父亲诵经。长明灯在风雨中摇曳不定,眼看就要熄灭,若长明灯灭,便表示亡者不得安宁,简秋萝立刻放下手中的佛珠,起身去掩窗扉。但是,有一扇窗怎么都够不着,眼看桌上的烛灯都要灭尽了。
忽然之间,灵堂变得通明,一盏盏已灭的红烛被重新点燃,狂风也被挡在门外。燕颀点完最后一只蜡烛,放下火褶,对简秋萝微微一笑,“刚刚骑马到门口,叫门都无人应,雨太大,怕如织受凉,便越墙而入了,秋萝不见怪吧。”简秋萝立在烛火彼岸,已是清泪如雨,一言不发。
“如织染上了怪病,我带她去信阳探访名医阮谷生,住了半个月,惊闻简老英雄过世,没有来得及通知戈马帮,就赶来了。我不是很会安慰人,但秋萝向来坚强,我想...”简秋萝还是没有说话,哭声越来越大,她真是恨这个“向来坚强”。
过了好一阵,她才缓缓止住抽泣着说,“如织怎么了?快给我看看。”燕颀小心翼翼地把女儿从背上放下来,只见两岁的烟如织瘦小的身子出满了疹子,教人心疼,好在都已经结疤了,不日便会好起来。
“我离开不过三个月,她怎么就瘦成这样了,你是怎么做父亲的!”燕颀缄口不言,露出愧意,他的衣衫鬓发都淌着水,可烟如织的身上却是干的,睡得还很是香甜呢!简秋萝虽然故意指责他,但她心里知道,他是多么好的一个父亲!
简秋萝的眼泪像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机会,要流个痛快。她实在想闹一回脾气,就只一回,然后就安安心心地做一个端庄大度的女子。
“秋萝,可哭够了?”燕颀这一辈子都没有她流过这么多泪,他就静静陪着,然后缓缓才说,“若哭够了,能不能给我们做点吃的,我和如织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简秋萝不得不破涕为笑,她知道,这一生,她再也不能离开这对父女了。此后,她立誓终生不嫁,与燕颀结为异姓兄妹,金戈铁马相伴,二十年未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