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甚凉,雨丝飘飞入窗,打在烟如织熟睡的脸颊上,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烟如织被雨吵醒,起身去关半启的轩窗,一只竹蜻蜓飘了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她拿起来看,上面竟然用血写着“救命”两个字。烟如织忙不迭地打开窗去瞧,只见对面的小楼有一扇窗也是半启的。
忆长安住的云端小筑是晴眉阁里视野最好的地方,取名源自李白的“美人如花隔云端”,甚是风雅。天渐渐亮了,烟如织偷偷跑到云端小筑对面的厢房,如果没用弄错,那都是客房,不是这些晴眉阁女子的房间。晴眉阁的屋宇错落有致,飞桥横架,回廊婉转,甚是精美。烟如织找到昨夜那扇半启的窗,想进去查看,却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好久没有见应先生回来了,这晴眉阁还是先生设计过的那样呢。”洛老板在里面和谁说着话。“我们在这里住着,希望不会太打扰才好。”“先生哪里的话,当年就说过,这间风花雪月阁会一直给先生留着。”“哪里还有什么风花雪月,早就散尽了。”说话者的声音有些惆怅,窗外的烟如织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我却觉得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呢,徐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声音,这是白柳影的声音,烟如织心里大大地一颤,她在叫徐大哥!烟如织悄悄跃上厢房屋顶,从天窗朝里望去,洛老板离开了,现在房中有四个人,吴笙立在窗前,徐耕舟坐在桌边,还有一个少女垂着头,没精打采,倒是白柳影十分闲适地修着手指甲。
“下个月就是春祭,我们带她回总坛,召集旧部,商讨重振之事。”吴笙良久才道。“王赦既然知道了平天下的女儿身上有峨眉标记之事,恐怕,他会来捣乱。”“我却觉得王赦未必会说出去。”白柳影饶有深意地望了徐耕舟一眼,“况且,我们已经找到一支十八年前峨眉袖箭,一会儿我就把这个标志烙在那个姑娘身上,于是她就是如假包换的平天下女儿了!”“别无他法,薛姑娘,委屈你了,但你要相信,我们并不想伤害你,只是风云盟等待一个信念太久太久了。”吴笙深深叹息道。烟如织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他们怀着自己的目的找了一个人顶替她,那么她就安全了,还可以做她的烟大小姐,是吗?可是那个少女是无辜的,命运会把她带到哪里去呢?少女好像被堵住了嘴,但她还在挣扎反抗,多么无力的反抗啊。烟如织看见徐耕舟的手捏成拳,好像很痛苦,他一定不愿意这么做,但是好像有什么原因,他默许了。那个少女好像只有两个结局,要么,被名门正派杀死,要么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做伤害正道的事情,不管是哪种,都多么可悲啊!况且,这些风云盟的人知道她是假的,也不会吝惜她的生命。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我不能再躲了!”烟如织喃喃说道,“谁?”徐耕舟好像听见窗外有人,便走了过来,被困住的少女就借他推窗的一刹,纵身飞了出去,她大约宁愿死,也不愿作平天下的女儿吧。烟如织立时飞身下去救她,她想一定要救她离开,她也不想想,自己尚且无法离开呢。烟如织刚刚触到女子的衣角,她就被另一个更快的人抱住缓缓落到地上了。“你放开我,求求你!”堵住少女嘴的罗帕掉了,她乞怜地望着徐耕舟。“徐大哥,她不是平天下的女儿,我...”“烟如织,你给我回来!”忆长安在云端小筑高声叫道,“来人,把她给我带回来!”
“你快回去,我不认识你。”徐耕舟不再理她,而是把少女押回了风花雪月阁。“不,不能这样,我不能再躲了,我要去告诉吴笙。”烟如织孤注一掷,她不想有人为她受过,可刚一迈步,后颈便被人重重一击,昏了过去。
烟如织还置身在一个颠倒的世界,一阵逼着一阵可怕的眩晕,早上发生的事情,仿佛是个梦,可是后颈还生疼着。她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外间有人在说话,是忆长安的声音,“你下手这么重,她有个好歹,看你怎么跟二爷交代。”一个男人的声音接话,“她又不是纸糊的,再说,当时你没看见她那个拧脾气上来,真的冲上去,可收不了场,二爷说了,这个姑娘倔着呢,必要的时候,得让她吃些苦头。”“呵呵,”忆长安轻声笑道,“你们这些男人啊,说话都是口是心非,他一路为她做尽了安排,可真的忍心让她吃苦头?”“那怎么办,那二爷要怪罪下来,你得为我说话。”“我可不管,”见忆长安走进来探了探烟如织的额头,她立刻闭上了眼睛装睡,“你看我是买了个侍女还是买了个主子?话说回来,我们这次能见到二爷吗?我都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这个就说不好了,我得走了,这姑娘就先交给你了。”“放心,二爷交代的事情,我哪里办砸过?”
片刻之后,外面的人好像走了,又过了一阵,好像有忆长安的歌声传来,她的歌,真是美啊,想来外面月已梢头了。“二爷,他们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听起来他好像很关心我,是哪个江湖前辈吗?”烟如织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便又渐渐睡着了。
烟如织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再醒过来的时候,忆长安坐在案前,自斟自饮地喝着一种刺鼻的酒,烟如织被这酒气熏醒过来。“你不是说不能喝酒,会伤了嗓子吗?”她下床穿上鞋,走到忆长安身边。“来,来陪我喝一杯吧。”忆长安已经微醺的样子甚是妩媚,烟如织却不太习惯她这样似醉似醒的神情,连连摇头,“我不喝酒。”
“怎么了,看来,烟姑娘看不起我,不愿意与我喝酒。”这本是风月场里管用的话,但烟如织却心下一愣,直问,“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