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炯东方,擎渊接壤,有一邻域,曰,东海国。
浪滔俯而震地;水涨跃而冲天。浩浩汤汤,千百余年。
地阔民寡,大境无患;惧我国威,多岁相安;
奇产金斛,彩熠珠圆;临海之势,商贾纷繁;
积铢累寸,沙聚塔成;先有邦交,后有战乱;
野心之主,不为下臣;练兵养将,至此始强。”
狂躁的海风席卷着荒沙野水,一路向西,孜孜不倦,裹送到城边。
风声戏谑而讥嘲,夏青云站在城墙上,遥望远处与地平线相接的地方。
这是他守城的最后一旬,换防的宋将军,不日就该到了。
可他还是想,等一个机会,冲上前去,狠狠打上一仗,胖揍这些缺德的人一次,而不是隔三差五像过家家似的小打小闹。
想了三年,机关算尽。
脑子里演练了三年的五行八卦阵、兵法与军形,心里打遍了东海的每一个犄角旮旯。
每个月将言辞恳切的请战书递上国都,可都杳无音讯。
庆元帝只会说,“边境安稳,百姓之福。将军劳苦,朕心甚慰。”滑头的很,根本不提请战的事情。
一张张废话连篇的书页压在擎渊与东海边境的军事地形图下面,每次宣旨的人来,他都想把它们揉烂了撕碎了啐上一口扔在那人的脑门上。
其实宣旨的人也想。
一连数月,舟车劳顿来这里宣旨,除了能买几个金斛珠回家让老婆开心外,一点好处都捞不着。将军府是出了名的清廉,根本不会给他赏银之类的东西。再这样下去,他都想向庆元帝递上辞呈回家种田养老了。
夏青云还在等这个月的圣旨到来。像今天喜欢天上掉馅饼的人等待双色球开奖一样。
“报告将军!宣旨的大人来了!”小兵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让他进来。”夏青云闷声说道,连眼皮都懒得抬。
“圣旨到。请将军接旨。”宣旨的大人耷拉着耳朵,也是无精打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夏青云跪下听旨,脊背笔直,眼神涣散。
“将军夏青云守城期到,安心回都,一切事务,交于宋疾野将军即可。”庆元帝这是巴不得撵自己回去!
宣旨的人也巴不得夏青云赶紧回去,越快越好!他的奏折,每个月都是长篇大论,皇上写不出来,又不好意思敷衍的回复他,派个人来宣旨,无非是想显得正式一点。
宣旨大人内心OS:你是个武将好吗,非得抢文官的风头增加存在感啊!
这次的宋疾野将军就不一样了,民兵莽夫出身,也没什么文化,可能大字都不识一个。自己总算能得些时日的清闲了。
“臣领旨谢恩。”夏青云双手接过金灿灿的圣旨,谢这个他压根不想谢的恩。
夏青云把圣旨丢在一边,想了想,长信候的儿子这几年在外征战,每次收到他的书信,对于战情的叙述是相当激烈,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爽,自己这么回去,说跟一群流氓打了三年的小型游击战,可不得让他笑话死。
家书也来了,杜若水的字如沙划痕,一如既往的好看。
信中说,家中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很是关照,蕖儿又长高了一些,还交到了一个不错的玩伴。再过几日满了六岁,就打算请先生来家里教她读书了。府中的人都在等他回去。
蕖儿有多高了呢,夏青云心里发涩,从这孩子生下来,自己就没看过她几眼。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杜若水总是报喜不报忧,苏锦那个木头脸,也不知道有没有欺负她。
苏锦啊,夏青云算了算,她已经二十三岁了,祖母临终前嘱咐过,给锦儿找个值得托付的人家,有夏府撑腰,千万别委屈了她。夏青云心底虽不情愿,但他也清楚,毕竟自己没资格照顾苏锦一辈子了,这次回去,先办这件事吧。
“将军!今天该我们听你排兵布阵了!”手下一个护军领着一圈小兵过来。
“走!”夏青云当即来了精神。
清闲无事的时候,夏青云就跟手底下的人,一起讨论兵法,排解无仗可打的愤懑的同时,又能提高军队素质,也算这三年自己没白来。
这些人大都了解了东海行兵可借的地形地势,明白从各方各处该如何应对敌人的袭击,他打算给宋疾野留下一半,以防万一。至于着作权的使用费,他向来大方,就不要了。
“今天给大家说说,我十六岁在平荆邹原,打过的一场仗。”
平荆邹原,两方对峙。敌方扎营密林,夏青云据河为险。
芦苇丛中,树影欶欶,强弱无探,虚实不见。
夏青云当机立断,一边出了三成兵力佯攻,一边派人去寻找并截断他们的供应线,一边带人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大肆挖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运回家盖房子呢。
敌人看对方打过来的兵力不多,打算松松筋骨,给他们点苦头尝。
看敌军打过来了,士兵们就按夏青云的命令往回跑。
敌人知道有诈,偏不上当,便往回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