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岁无根寂寥身,万荷仲夏得见君。佳节识尔惜我意,高山流水遇知音。
正值年节,需要护送的贵重礼品多,到了镖行的旺季,镖局里人手不够用,夏芙蕖也出门了。
沈骞回祁门后,算了算夏芙蕖回镖局的日子,先走了趟镖。
临近祁门,沈骞发觉树林里有异响,提醒左右的镖师,“林中有人,多加防备!”
看他们放缓了脚步,林中之人也不藏着掖着,堂而皇之的现身,他身着玄色长袍,戴一副鎏金面具。
“眼前这位,是哪个道上的朋友?”沈骞暗想,这趟生意已经做完了,此人不是来劫镖的。
“少侠,能否借一步说话?”面具人阴沉的嗓音传入耳中。
“沈镖头,小心有诈!”一旁的镖师皱起眉,手掌牢牢按住防身的利器上。
“无妨。”沈骞提步走近。
站在离面具人两步远的地方,沈骞俊眉一挑,“兄台有何指教。”
面具人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三日之内,若你无意回五部,此地必遭大难。”
沈骞眼中戾气一凛,未来得及细问,面具人便脚底抹油,腾空而起,离开了几人的视线。
“沈镖头,他说了什么。”几个镖师跟上来,那人举止怪异,一定不是善茬儿。
“江湖术士吧。”面具人一句话说的云里雾里,从字面上来看,就是如果三日后,沈骞不回焚金部,就有人来对付祁门了。
不信,又不敢不信。
此人定不是大哥派来的,廪青若不想他涉足此地,直接把他困在焚金部即可,大可不必拐弯抹角的提醒自己,拖泥带水不是大哥的行事风格。
为了安全起见,沈骞回到镖局,一天三顿饭,按时在祁门镇四处巡视,却并未发现异常。
转眼到了第三日傍晚,点点余霞渐渐隐入无边夜幕,沈骞坐在廊前的石阶上,琢磨着面具人的话,坐立难安。
夏芙蕖发觉他不对劲,坐到一旁,关切道,“沈大哥,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啊。”沈骞不想让芙蕖知道面具人的事。
“还嘴硬,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往外跑,是不是最近的饭菜不合你口味?”夏芙蕖以为沈骞回了趟家,把胃口养刁了。
沈骞语塞。
“沈大哥。”夏芙蕖无奈状,拉住他的胳膊,“想吃什么就告诉我,你这次回来,怎么还见外了。”
“丫头,我...”沈骞总算想到的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镖师惊慌失措满面惶恐的跑过来。
“沈镖头!夏镖头!有人袭击祁门镇,镖主喊你们去帮忙!”
“好。”夏芙蕖急声应道,镖局做江湖生意,断了某些道上的财路,难免有人上门寻仇。
夏芙蕖转身,要去换武服。
“丫头。”沈骞拉住她的手腕。
夏芙蕖回头,美目神情焦灼,对上沈骞迟疑不决的眼睛。
“沈大哥,你有事瞒我?”夏芙蕖自信对沈骞有足够的了解。
“外面的人,是来找我的。”沈骞的语气静水无波,看向夏芙蕖的眼神却满是留恋和不舍。
“什么?”夏芙蕖蹙着眉,眼廓一紧,茫然无解,“来找你的?”
“对,我的仇家。”沈骞稳声说,“我出去,他们自会撤离祁门。”
“你的命是我救的!要不要我说了算!”夏芙蕖气冲冲的拍开他的手,“你留下,我去把他们赶走。”
一不留神,沈骞抬手点了夏芙蕖的穴道。
“你...”夏芙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脸上匪夷所思,没想到沈骞会出此招。
“丫头,要是我不回来,为我立个衣冠冢吧。”沈骞想,如果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就让夏芙蕖以为他死了罢。
“记得带酒。”沈骞瞬也不瞬的望着夏芙蕖的面容,苦笑着说。
这张刻进心坎里的脸,这个让他倾尽柔情的人,以后怕是无缘再见了。
“命都没了还喝什么酒啊!你快把我的穴道解开啊!沈骞!!”夏芙蕖急得想跳脚,奈何动弹不得,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在微凉的晚风中瞬间蒸发的无影无踪。
沈骞最后抱了一下他的丫头,嘴唇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虔诚一吻。夏芙蕖的瞳孔,在沈骞下颌的高度,倏忽放大,两行清泪流下来,不知是焦躁还是害怕。
“青梅酒。”沈骞的气息撤离夏芙蕖,口中低低念着。
夏芙蕖酿的最有滋味的那碗酒,不是馥郁沁香的桂花酒,不是醇厚绵柔的江米酒,而是甜中带涩,酸中沾苦的青梅酒。
百种滋味百般品,人间难得几回尝。
像把她生命里的苦乐悲欢,都做了料,酿进酒里。
从前,珅骞千杯不醉,万杯不倒,什么酒都喝的下。
此后,沈骞只喝一种青梅酒,心中只放此一个人。
夏芙蕖杏眼圆睁,莫可奈何的看着沈骞毅然决然的背影,消失在夜色深沉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