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与国子学的学生分两类一类就是拼爹、拼爹的爹另一类是拼自己的本事。袁先这回请的朋友,都是靠爹的。包括他自己都是自己本事也有一些,却没用通过考试、推荐,直接就按着父亲的官职被丢了进去。
刚才说话的这一个叫杨赞父亲在刑部任职告发齐王的案子,本不干刑部的事儿。有个崔颖就够了,那是御史台的事情。然而桓琚重视连大理带刑部都跟着帮忙抓人、关人,他的父亲也就知道了。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让杨赞闻出味儿来了。
萧弗很关心地问:“告发的什么事?有证据吗?”
不知道伯父知不知道呢?应该……知道吧?他老人家嘴忒严了。萧弗腹诽几句。
杨赞摇头道:“阿爹不肯对我讲,不过我诈到了几句实情。”
“实情”两个字将袁先也炸出来了:“什么实情?”
“有证据呢并不是诬告还连着两位公主”杨赞神神秘秘地说完小道消息又故作成熟地叹息一声“否则断不至于要刑部也一起办案的,有崔老虎就够啦。但愿不要再办成当年那样的大案才好。”
“当年”那会儿这几个货还不知道在哪儿撒娇要糖吃呢,就老气横秋地装正经议论起朝政来了。
萧弗微皱着眉:“令尊是办案的官员,你不要四下说才好以免有人怀疑是令尊故意泄漏的消息。”
袁先赞同地点头。
杨赞笑道:“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为齐王、鲁王耗神费心呢?”一旦二王不得桓琚重视,自身又年纪小没有势力,是不需要忌讳太多的。说就说了,谁还会追究怎地?
袁先道:“两位公主?她们又做了什么?”桓家的公主里出了不少不安份的人物,如果与齐王、鲁王勾连,十有八、九得是一母所出的合浦、安泰两公主。这两位公主已经下嫁了,平时在京城不活跃,然而在袁先的印象里,凌庶人出事之前,这两位公主是非常有牌面的,性情也不温婉。
以常理论,无论有什么事情,二王在外,公主为内应,京城都是不可忽视的地方,两位公主恐怕是深陷的。唔,我须得回家禀告父母。
杨赞、萧弗不似袁先这般打小就劳心,诚如杨赞所言,到得如今,凌庶人所出的子女,还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吗?并没有。桓琚子女众多,不至于会出现皇位无人继续,落到齐王头上这种狗血的情况。
萧弗也只是说:“只要不牵连百官,就不算是个大事儿。对了,我正有一件事情。”
杨赞问道:“何事?”
萧弗问的是袁先:“令尊今冬想必还是在京里的,对吧?”
“是啊。”袁先点点头,不知道萧弗想问什么。
萧弗的眼睛四下划了一个大圈儿,道:“那敢情好!到了冬天,我家里人得伴驾去汤泉宫,我得在太学里上学,到时候,嘿嘿嘿。”头上没人管了,得疯玩儿。自己家里还有守旧的老仆,袁先这儿正合适!
袁先笑道:“好。”
萧弗高兴了,赞道:“令尊令堂对你真是关爱体贴啊!我们家里就管得太严了!难道松一松手,我还会做什么坏事不成?”
杨赞也很感慨:“与你这一处产业,真是大方。”
袁先心里得意,笑道:“见笑了。咱们何分你我呢?想散心了,只管来嘛。”
三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都充个大人,继续摇头晃脑,一时将什么齐王、公主都抛到了脑后。三人都是要回家的,也不敢狂饮滥醉,有个七、八分的酒意,都克制住了。半是满足,又半是觉得没有醉一场很遗憾地离开。
袁先到了府门口才想起来:哦,得跟爹娘说说齐王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得到消息了。
日头已经偏西了,袁樵与袁先前后脚的回来。闻到袁先身上的酒气,袁樵道:“先去换身衣裳,你带着酒,叫你阿婆见着了又该担心了。”
“咦?我们都漱过口才回来的,”袁先举袖闻了闻,“对了,阿爹,有件事儿,齐王叫人给告了。”
袁樵皱皱眉:“他?你换了衣裳过来仔细说。”
袁先答应一声,匆匆去换了一件薄些的青衫,取冷水洗了脸,浑身清爽,到了两位夫人跟前。梁玉也在,看到他笑了:“朋友们都还好吗?”袁先行了礼,笑道:“是,都说您对我好。”梁玉道:“我信了。”
一家人笑了一阵儿,梁玉看了一眼美娘,心道,小娘子与小郎君又有些不同,也不好厚此薄彼。我先给她置一份产业,待她在京城混熟了,也交给她,以后她要想嫁人,就当嫁妆。要不想嫁人,也有产业傍身。眼下场合不大合适,梁玉将话咽下了。准备先做再说。
刘夫人与杨夫人也都对袁先的朋友有点兴趣,问了有什么人到,他们吃了什么、玩了什么,有什么新闻没有。袁先顺势说了杨赞的情报,两位夫人对此都没有太大的兴趣,酷吏也没了,凌庶人也没了,掀不起风浪的。
刘夫人道:“你与萧家的四郎日见亲厚呀。”
“是,他性情洒脱,很是可爱。”
刘夫人对梁玉道:“唔,你帮他找的好朋友,不错。”
梁玉笑道:“您太夸奖我了,司空府上哪是我想找来就找来的呢?”
杨夫人吃惊地问道:“难道不是你找的?那是怎么……”搭上线的?
梁玉道:“大约是人家也允了咱们吧。”
交朋友不是个一头热的事儿,何况两家地位还是有悬殊的。悬殊不算太大,但是只要有差别,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分群。以袁先与萧弗相处以及萧弗到袁府里的表现来看,萧弗没把袁先当跟班,是在认认真真的交朋友。这并不是随意表现出来的,它一定有原因。得是萧家有这个意向,两个孩子才能顺利碰了面、定了调,接下来才是看脾性合不合。
杨夫人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咱们阿先即便是在司空眼里,也是个好孩子呢。”
袁先腼腆地低下了头。
齐王的事情,在袁府的讨论也就到此为止了。在朝中,这事也没有掀想什么大风浪,只有经常进出政事堂的人,才会担心与此相关的事情。
黄赞踱着步子,眉头皱出个“川”字来,问萧司空:“以司空之见,此事如何?”
萧司空道:“侍中想必也看出来了,此事在圣人。”一群芝麻绿豆的小官儿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包括崔颖,圣人不让他管了,他能插手吗?当年“四凶”名声很差,却都是圣人启用的,圣人不启用他们,他们的恶毒手段也只能用来杀鸡宰羊,动不到人的身上。
黄赞道:“你我是否要劝一劝圣人呢?”
萧司空道:“不急,再看一看。”现在抓的这些人,两位公主的丈夫、两个亲王的亲近人,都跟大家的关系不大。公主的丈夫出身良好,却都是大族的枝属,与中枢没有牵扯,朝廷还是安全。
黄赞道:“还是要拿出办法来的,万一圣人恼了,我等须得有个章程。”
萧司空轻描淡写地道:“那就据实查来嘛,既然有证据了,就照证据来。”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萧司空的意思不就是“咱们不管什么二王两公主了,圣人要穷治他们,只要不牵连别人,请便。”
黄赞听出来了,道:“不知纪公的意思呢?”他与萧司空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一旦苗头不对,就献祭了凌庶人所出的四个孩子。萧司空会权衡,不会硬保这四个人,但是纪申呢?如果一方面没有影儿,另一方面桓琚非要彻查,纪申会怎么办?
黄赞有点怵他。
萧司空道:“他会理解的。”不理解,就给他找点事情做不就结了吗?
黄赞见萧司空很有把握的样子,笑道:“好,我们且看。”
纪申此时不在政事堂,他在东宫,正跟太子讲课。桓嶷与纪申也都知道了齐王的事情,桓嶷问纪申:“纪公以为,此事是真是诬?”
纪申摇摇头:“在崔颖查出来之前,殿下谁的话都先别信,凡事要讲证据的。”
桓嶷却说:“纪公差矣,十二郎不是无君无父之人。”
纪申道:“殿下,臣还是那句话,不要轻信,看证据。有人诬陷也未可知。”
“诬陷?”桓嶷眼前一亮,又摇摇头,“那我等。”
他不相信齐王有本事勾结了两个公主要搞事,光看势力吧,二王远谪,两个公主很少能够见到父亲的面,四个人没一个有实权的,两个公主别说丈夫了,丈夫同祖的兄弟都没有特别出挑的。他们能做什么呢?
虽然合浦公主的信差在驿站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一份公主写给齐王的信,信里写了两人人内外配合,争取搞掉太子。桓嶷压根不信,这个计划也太蠢了!桓嶷甚至认为,这得是有什么人恨着他们,才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纪申也说了或许有人诬陷,桓嶷脑海中不期然就划过了一个名字桓岳。
桓岳与两个弟弟之间的仇结在上一代,之前桓岳干脆就告两个弟弟要谋反,完全不顾逻辑。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但是我没有证据。
于桓嶷,凌庶人的子女的死活,他并不关心。凌庶人当年但凡善良一丁点儿,提醒两句,梁德妃可能就不会死。桓嶷也不必去为凌庶人的子女做保镖,他关心的是,如果是桓岳干的,那桓岳就太不安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