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住手!我告你袭警……”
要说凭关琥这么个大男人,又是警界武状元出身,如果他真要动手,一个小姑娘的攻击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花拳绣腿,问题是他没有打女人的习惯,所以只能用手捂头捂脸躲避击打,等他第三次发出警告时,附近有人听到叫声赶过来,谢凌云趁机掉头跑走了。
萧白夜也闻讯赶了过来,及时亮出警证将人们劝走了,转过头,见关琥还在揉着被打痛的脑门直哼哼,他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今天跟美女们犯冲,几个小时内遭遇了两次暴力事件。”外加被一位美男讹诈事件,倒霉得都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警察。
“你要告她吗?”
关琥抬起头,有时他摸不太准这位上司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随口答:“可以啊,如果你不怕浪费纳税人的钱的话。”
一番现场勘查后,线索没找到多少,反而莫名其妙被人打,关琥只能自叹晦气。他急着追线索,没时间去问华兴报社新人记者的事,跟同事们回了警局,连夜将情报汇总完毕,熬了一个通宵总算大致有了眉目。陈小萍住在邻市的父母也联络上了,听到女儿出事,他们当夜就赶了过来。
凌晨关琥窝在警局的值班室里睡了一觉,死者父母的接待工作是由搭档负责的,他醒来看过笔录,发现收获不多。死者父母都是普通的公司职员,只有陈小萍一个女儿,虽然很疼爱,但能供给她的生活费有限,所以陈小萍所拥有的各种名牌皮包、时装都是通过其他渠道获得的。
到了中午,现场勘查结果出来了,是证据确凿的密室事件:陈小萍出事当晚,公寓摄像头没有拍到外来者进入的影像,死者坠楼时除了阳台门开着外,其他门窗也处于完全封闭状态,阳台之间的距离有一米五多,隔壁住的又是一对母子,攀到对方阳台杀人的可能性太低,楼上房间是空的,经调查也没有非法闯入的迹象,最重要的信息是阳台围栏上有死者的脚印,也就是说当时死者是自己踩在阳台边缘上跳下去的。
“毫无疑问这是自杀案,”江开下论断,“如果我是凶手,会直接从下面掀起她的双腿把她丢下去,让一个大活人站在阳台边上自己往下跳的危险系数太大了。”
比起危险系数,关琥觉得这种操作根本不现实;但要说自杀,一个即将出国、前景一片大好的女生没有理由寻死啊。
“也许有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吧,”萧白夜说:“再查查细节,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地方。”
关琥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鉴证科上。
他拿着尸检报告来到鉴证科,科员都在吃午饭。舒清滟已经换了普通西装,外面套着白大褂,头发也盘在脑后,她这身打扮比较符合法医的工作形象,但看到她正在喝的红通通一片的番茄鸡蛋汤,再看看对面平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关琥感觉自己成功地失去了食欲。
“所以说这是一起自杀案了?”他拍拍手里的报告书问。
“判断是否是自杀是你们的事,我只是把检查得到的结果如实列出来,”喝着鸡蛋汤,舒清滟说,“死者生前没有发生过性行为,没有喝酒、嗑药,身体健康,也没有跟人搏斗过的任何迹象,出事时房间门窗紧锁,当晚没有跟他人通电话的记录。”
“当时空调温度设定很低,是不是出于什么目的,比如她被谁催眠控制自杀,通过电脑网络什么的?”
“你侦探小说看多了,就我所了解的案例,迄今为止没有过一起以催眠控制对方思维达到犯罪的实例,至于空调设定,暂时我们还没有发现与案件有直接关联。”
关琥本来想说那就是通过某种电磁波控制死者的行为,但看看舒清滟的脸色,他闭上了嘴。
“不过有一点我比较在意。”
舒清滟推开碗,走进里面的鉴证科,关琥一同跟随,死者面部完整,面带微笑,要不是身上盖了白布,会让人以为她只是在沉睡,原本搭在头顶的手臂已经放下了,但由于无法完整平放,有一半耷拉在床外。
“她为什么要笑?”
“这是一点,另外就是从高处坠落,她只有颅骨损伤,其他地方几乎没有因震荡而形成的创伤,这种现象无法用医学来解释。”
“正常情况下内脏跟骨骼也会被影响到?”
“对,不过这些现象也是受环境影响的,也许她坠落的地方刚好缓冲了其他的冲击力。”
这些学术讲解关琥不懂,也没在意,对警察来说,死亡就是死亡,就算死者其他地方一点伤都没有,她还是死了,比起这个,他更搞不懂陈小萍当时的死状。
“她身躯扭曲又是什么造成的?”
舒清滟歪了下头,给他做了个无法解释的表情。
“那你们有没有在她家里发现什么奇怪的物体?”
“看来你无法认可这是起自杀案啊,”舒清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用下巴指指在外面科室边吃饭边盯着电脑的同事,“小柯还在分析那张拼图,他怀疑那是什么密码生成的,到目前我们搜集到的资料显示死者是个很爱玩的人,她上过不少聊天网站,这是她比较常去的几家。”
关琥随舒清滟来到外面,接过她递来的数据分析材料,有些交友网站的内容处于灰色地带,让他忍不住怀疑陈小萍的那些名牌物品是通过类似的交易得到的,他翻了几页,目光在几个字上停了下来:“神仙乐陶陶?听起来像是嗑药的。”
“我本来也这样以为,后来发现是有关怎么赚钱的网站。”
听着舒清滟的讲述,关琥大致梳理了一遍,都是一群年轻人在提供自己赚钱的经验,比如帮新开发的商品或饭店作宣传,不仅可以收取佣金,还可以得到免费提供的系列服务,说白了就是“托儿”的性质。
“这工作挺不错的,我想试下这个美容沙龙。”关琥颇感兴趣地指着材料边说边掏出手机,舒清滟会意地转身去开冰箱,给了他充分拍摄的空间。
“我对免费旅游很感兴趣,可惜他们没有提到具体的内容。”小柯在旁边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搭腔。
关琥也看到了这个话题,说话的ID叫莫高,他的留言底下有不少人在询问,陈小萍也是其中一个,莫高随口说了几句就撤了,不知道是不是在钓鱼。
他将这部分也拍了下来,抬起头,刚好看到拿着化学试剂杯走过来的舒清滟,玻璃杯里盛着浓稠的红色液体,看得他皱起了眉。
“是番茄汁,很养颜的,冰箱里还有,要试试吗?绝对比你去美容沙龙的效果显着。”
“不用了,”面对她的盛情邀请,关琥挤出微笑,做了个敬谢不敏的手势,“美女,我要去查案了,有事再联络。”
“别忘记欠我的那顿饭啊。”
听到身后的叫声,关琥随口应了一声,走出一大段路他才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靠,我的钱包!”
昨晚从出了酒吧,他就一直被案子追着跑,完全忘记了取钱还债这回事,忙不迭地叫上搭档出门,在途中买了两个面包当午餐,顺便在取款机取了钱,然后一路朝舞蹈学院赶去。
“看来舒大美女提供了不少线索给你。”
“她也提高了我对女性的恐惧感。”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关琥随口说。
从昨晚到现在他就一直在经历身体跟精神上的创伤,希望舞蹈学院的女生可以为他治愈一下。
“这个世界上还有男人,所以你的选择有很多。”
江开的信口开河换来一记锅贴,关琥甩手拍在了他的额头上:“就算有也不会是你,给我好好开车。”
江开捂着脑袋不敢再说话,关琥又继续低下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下滑动着,最后定在草坪上的女尸表情上。
“她在学天外飞仙吧?”等红灯时江开也凑过来看,吐槽说,“如果不是知道她死了,还真会以为她在跳舞。”
她其实真的是在跳舞吧,一支旋转在空中的死亡舞曲。
来到舞蹈学院,在跟保安说明来意后,他们很快找到了陈小萍的闺蜜,闺蜜昨夜为了排练舞蹈熬了通宵,刚刚在起床后才听说了陈小萍的事情,比起伤感,她的反应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愣了好久才开始回应关琥的询问。cascoo.net
“小萍不会自杀的,绝对不会!”她很神经质地不断重复,“她出国的手续都办好了,钱也凑齐了,昨天还跟我们聊过去后的计划,她怎么会想不开?她一定是被杀的,说不定就是陈立勇,也可能是王可,或者……”
“凑钱?她很缺钱吗?”打断她的推断,关琥说,“看她的物品,她的家庭背景还不错。”
“你知道圣彼得堡学院一年的学费是多少吗?”看看他的打扮,女生不屑地用眼角瞥他。
关琥揉揉鼻子不说话了,他发现妄想被美貌温柔的舞蹈学校女学生治愈的自己很愚蠢。
“她的那些东西都是出场费买的或是男朋友送的,其实没多少积蓄,现在好不容易赚到钱了,她怎么会自杀?”
“那这笔不少的钱她是从哪里赚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回想有关陈小萍的存折储蓄资料,关琥相信她应该还没有拿到那笔钱,不知道这个赚钱方式跟“神仙乐陶陶”有没有关系,又问:“刚才你说的陈立勇还有那个……什么王可是她的男朋友?”
“都是前男友,在恋爱方面小萍眼光比较高,男友也换得比较频繁,陈立勇是年初分的,后来跟王可谈,还一起去旅游,可前不久也分了。”
除了他俩外,女生还提供了其他一些跟陈小萍有来往的男性,看到排了一大堆的名单,关琥开始头痛,接着又问了些私人方面的问题。女生也知道“神仙乐陶陶”,但她不喜欢网聊,所以不太了解,只知道陈小萍对莫高这个人很感兴趣,常常提起他,至于对方是男是女是否有见过面,她就不清楚了。
接下来关琥又问了其他同学相关的问题,答案都大同小异。从舞蹈学院出来,他趁热打铁,照地址去找陈立勇跟王可,江开开着车听从他的指挥四处转,抱怨道:“你是不是把事情考虑得太复杂了,这明明就是起暂时不知道自杀原因的自杀嘛。”
“因为它让我不舒服,”被问到,关琥难得地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让我不舒服的事,我一定要找到原因。”
有点不太适应他的正经,江开干笑问:“你是不是以前遇到过这类的事情,所以才对查案这么执着?”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早日把萧白夜踹掉,好让自己在重案组一手遮天而已。”关琥一秒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把椅背往后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继续翻看那些照片。透过后视镜,江开偷看他,他感觉关琥没说实话,但如果这不是实话,那他真正的奋斗目标又是什么?
之后的询问进展得不是很顺利,王可住在一间很破旧的单人公寓里,手机联络不到,按门铃也没人理,问房东,才知道他可能是去旅游了。王可很喜欢旅游,一年中有大半年不在,要是进了深山老林里,手机接不通是常事。
还好他们顺利找到了陈立勇,不过他正跟新女友在一起,为了不被误会,他回答得简单快捷,还主动提供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又反复说分手后就再没见过了,他甚至不知道陈小萍已经死了,当问到分手原因时,他悻悻地说:“当然是为钱,那种拜金女人怎么死都不稀奇,但绝对不会是自杀。”
这好像是第N个坚持说陈小萍并非自杀的人了,不过关琥不相信这些感情用事的想法,相比之下,他更倾向于舒清滟的判断,虽然他很想否定这个判断。
之后两人又去陈小萍的人际圈里作了调查,跑了整整一下午,名单上的人还没查到一半,有用的消息更是没有。傍晚,突然下起雨来,两人只好打道回府,江开回了警局,关琥半路下车,冒雨冲进了商业大楼的负一层。
这次在进酒吧之前,关琥仔细打量了酒吧的门面。店面跟酒吧里面的装潢一样,都属于简约型的,近似于黑色的古铜大门带了某种复古的神秘感,四角上嵌着铜钉作为装饰,上方还绘制了意识流的图形,要不是看到正中的“涅盘”二字,他根本看不出那是叫凤凰的鸟,关琥对绘师的绘法崇拜地啧啧嘴,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门上挂着的“OPEN”牌子上。
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关系,酒吧比昨天更冷清,一个客人都没有,唯一不变的是悠扬的乐曲以及站在吧台后擦拭酒杯的调酒师,小魏趴在收银台前玩手机,看到关琥,大声说:“欢迎光临,关警官。”
关琥觉得他直接说“欢迎光临,冤大头”更贴切。
“我把钱送来了,”他走到吧台前,将两千五百块放到张燕铎的面前,“零头不用找了。”
张燕铎的服装跟昨天的一样,不过今天他换了副紫框的眼镜,他闻声抬头时,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折射的原因,关琥觉得他镜片后的眼眸带了种异样的色彩,但没等他看清,张燕铎已经将目光移开了,微笑道:“你今天很早。”
“我只是怕你利用我的信用卡做坏事。”
“我做坏事的话,就不只是用信用卡了。”
关琥似真似假的玩笑换来同样的回应,不过张燕铎没有为难他,收下钱后将钱包还给了他。一拿到钱包,关琥首先翻到夹层处,确认照片完好后,他才去检查现金和银行卡,注意到他的动作,张燕铎说:“看来你重视一张照片胜过钱。”
“回见。”
关琥没正面回应他,将钱包收好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张燕铎的询问:“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来份当日套餐?”
关琥冷笑,转头问:“再吃一份套餐,再欠你两千块,你是准备把整晚的业绩都拼在我一个人身上吗?”
“没想到今天下雨,食材准备得多了,半价提供给你。”
张燕铎将当日套餐的菜单举起来,看到上面华丽丽的海鲜意大利面跟配套的蛋糕、饮料,关琥咽了口口水,这份晚餐看上去不错,就算不打折也挺合算的,他做人一向只要享受到就行,钱不是问题。
“你们这不是酒吧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选项?”鉴于被坑过一次,他不无怀疑地问。
“酒吧兼餐厅,为了赚钱,我们会尽力投客人所好的,”张燕铎微笑应对,“只要客人付钱,饺子、面条我也会做。”
比路边摊贵上十倍的饺子、面条吗?那还是算了吧。精美的餐点图片成功地激起了关琥的食欲,他坐到了跟昨天相同的座位上:“那就来一份套餐好了,不过先说好,超过五百我不会付账的。”
“您放心,我们这里是正经餐厅,不会做讹诈客人的事。”张燕铎说完,便去后厨准备。
小魏也及时送来一壶热热的香茶跟干毛巾,看出关琥脸上的疑惑,他解释说:“老板说这个季节淋雨很容易着凉的,让你擦擦,茶也是我们老板请的,上等的龙井呢。”
“这位小哥,我已经有十年没感冒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张燕铎的细心,关琥还是领情的,他道了谢,拿过干毛巾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擦干,又顺便擦衬衣,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衬衣上的红酒渍还在,难怪今天一整天都被大家以各种奇怪的眼神盯着!
“今天果然是我的本命日。”他揪着头发说。
“本命年我常听说,本命日是什么?”小魏好学不倦。
“看我现在这样子,你就充分理解了。”
感觉到了关琥身上的怨念,小魏没敢再继续问,转身走了。关琥给自己倒了杯茶,茶香扑面而来,是不是上等龙井不敢说,但茶的等级绝对不低,他正好口渴了,几口灌了进去,等再倒第二杯时,餐点端了上来,除了海鲜意大利面套餐外,还有一杯加冰威士忌。
“这杯我请。”像是猜到关琥要说什么,老板笑眯眯地提前作了解释。
他长得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很出色的那种,但笑容太完美,完美到关琥觉得做作的地步。
这其实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人,自己才来一次,就被他看出自己喜欢喝威士忌了,这种被轻易看穿的感觉让关琥很不舒服,直觉不喜欢这个人,但面对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加自己中意的美酒,他又对张燕铎讨厌不起来。
“今晚应该不会再有案子发生了吧?”看着摆放在眼前的美酒,关琥发出呻吟。
张燕铎附和着笑道:“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应该不会吧?
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关琥作出了喝的判断,拿起酒杯咕嘟喝了一大口。
“请慢慢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