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士兵和归乡流民们陆陆续续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城,但当他们看到了城内的惨状之后,京城的四门瞬间喧哗一片,耳旁到处都是寻找亲人的啼哭声和对那些侵略者的咒骂。
童贯又叹息了,世界的悲苦令这自幼残缺受人歧视的宦官又不由自主的多想了起来。
尽管现在他位高权重,但骨子里他依然是个十分多愁善感的人。
他联想到了自己幼年时因为身体的残缺而饱受各种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兄弟父母歧视的经历,想到了自己为了向上爬,而不得不像那些宫里宫外的达官贵人们谄媚。
那令他恶心。
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他向朝廷谎报过军功,吃过空饷,甚至为了收拢在第一次征西夏不利而怨气冲天的残兵的军心,他下令过屠杀并焚烧数个边境无辜的村镇。
军士们在城镇中肆意宣泄着心中战败的怒火,而一把大火则会将所有的证据都化为灰尽。
好事坏事,他这一生都干了很多,但他总是认为自己曾经做的那些坏事都是被迫的,为了活下去,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不得不那么做,而现在当他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他开始主动的做起了世人眼中的好事。
看着面前这座在大火焚烧之后显得残破不堪,但依旧完整的躯干,主体建筑依然体现着昔日的宏伟不凡的气量的宫殿。
昔日的辉煌与现在的破败,竟能如此完美的融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又站在了一个选择善恶的路口,皇帝命他前来,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要他拜谒他曾经的那位被金人当做傀儡,扶持上台的昔日太子。
他追随的那位徽宗皇帝很多年,自然明白他每一个眼神所代表的意思。
尽管在这场大乱之后,那位奇迹般的从都城逃脱的皇帝变得愈发的沉默寡言,并且神秘莫测。
童贯通过他在宫内那张灵通无比的消息网了解到,这位皇帝最近日常的会陷入沉思之中,据宫内在内殿侍奉的小太监的消息,皇帝在寂静的夜晚总是孤零零的坐在床边。
并不时的发出某种类似于梦中的低语,像是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交谈着些什么。
也许是京城沦陷,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后宫嫔妃和子嗣被抓往金国为奴,自己的子民惨遭屠戮,给他的精神打击太大了,以至于这个可怜的统治者,现在竟然陷入到了精神的衰竭之中。
现在,他竟然有些可怜起了那位皇帝起来。
是的,他的那位皇帝疯了,为了捉回那个给他的荣耀带来巨大耻辱的太子。
他竟然配给了这位功勋卓着的太监一口巨大的,用青铜制造的容器,这个巨大的青铜容器上面凋刻着各种商周,甚至更为古老的三代之时,那些贵族和巫师们祭祀天地方才会篆刻的可怕的‘祥瑞’图桉和古老的文字。
童贯看着身后那具被侍卫们装在马车上,保存的很好的青铜容器,这个东西太大了,足足可以装得进三个成年人还绰绰有余,而这是那位皇帝为他亲爱的孩子做的最后的体面,他秘密的命令他的心腹太监将那位金人扶植起来的傀儡皇帝,装在这巨大的容器中秘密的运送出都城。
然后去见他那位早已等待多时的父皇此生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