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的腿骨绑着沙袋,备受束缚,正是隐隐作痛,开春真是多雨季节,加之长期料理不得当,因为御前随侍,故而莫菁在宫中的起居所用总比从前好一些,但腿疾仍是时有发作,
晏褚帝手背且撩了撩罗帐,半晌才开口幽声道,“躲在沉乾池的蛙鸣实在呱噪,吵得孤头疼。”
莫菁没有言语,亦没有下一步动作,只觉得四周浓香缭绕,金光『迷』离。
“奴才……与孤说会儿话。”
莫菁眸『色』一凝,仍是恭顺回道,“奴才惶恐。”
过了好久,晏褚帝忽地自罗帐内传了话出来,语气平静,喜怒也无法探究,仿佛只是一个久经寂寞的人需要旁人的陪伴疏解孤寂,他又接着道,“奴才,孤一直都想问你,宫里的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来泰坤宫数月有余了,自长运峰回来后,这是头次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找她谈话。记忆中仅有的那两次,都只因一个人,莫菁细想,当初晏褚帝为了那个人而留了自己,如今,她的周全于他而言似乎变得毫无意义了。他仍留着她,不咸不淡的样子,若是从前,或许留着自己,还能成为束缚阿灵的一个筹码,可如今……莫菁不想去猜,也猜不透,这些日子,她不断告诉自己,只要知道随侍御前于自己而言是有利的便足够了。
想到此,莫菁仍是低着头的动作,只是眼睫轻颤,轻声道,“君上多虑,宫竹青有幸,承圣恩苟活。”
“孤记得孤三岁奉旨离宫前往封地。”彦稽朝有了藩地的封王此后非皇诏不得回帝都,本以为此生再少有机会回到出生之地,可哪里料到,几年光景后变故这样大,当年尚是年幼的荣王接了帝都来的旨时连人都是懵的,后来更甚,这群人,斗来斗去,你死我活,到最后偏生便宜他这个怎么轮也轮不到的藩王御极,一晃多少年,“你是从外间进来的。不如你说说从前你还在宫外时都有什么有趣儿的事?”
莫菁依言一一回答,“回君上,民间有一种游戏叫跳花绳。宫外的时候,奴才也有个伺候人的差使,跟着一群小姑娘共事,偶尔坐在门槛边,看她们跳花绳。那个跳花绳君上看过么?就是穿着几个小裙袄的围在一起,两人握着花绳,中间的人么,各种姿势花样百出,比跳舞还要好看的。”
“那你为什么不跳?”
莫菁道,“奴才笨手笨脚地,哪里跟得上她们灵活。就躲在一边看,图个热闹。从前……从前阿灵小公子平易近人,也时常来杂役房看我们,空闲的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嗑瓜子,想看表演似的,后来人儿多了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私下自己开桌来个赌局,就看今日哪个小姑娘跳花绳胜过别人。空闲嗯休息时光其实也就是这么消磨过去的。”
静默半晌,才听晏褚帝的声音说道,“真有趣。”又过了一会儿,他似在犹疑,又问,“他呢?他那时在干什么?”
莫菁眼里有了些许暖意,只淡弯着眉眼,语气柔柔地,似有些许的悦然轻快,“他呀,他就负责在一旁输钱给我们。”
闻言,晏褚帝且平静地“哦”的一声,接着轻声咳嗽,最后似是捂唇笑了几下。
“外面的蛙鸣真的很呱噪,你找几个人拿个桶子都抓了吧。往常开春立夏时节雨水频繁,也偶有池蛙鸣叫,从前也宿在泰坤宫内殿,并不觉得不妥,伴着蛙鸣入睡反倒觉得能享受到记得寻常人家的田园之乐,可总觉得今年特别教人烦闷。”
莫菁微一愣,才起身应诺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