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菁笑道:“是是是,多谢慕少主不杀之恩。”
没一会儿,剩下的那一坛子清酒也喝完了。最后一口入肚,慕少榕扬手便将那空坛子扔下万丈深渊。
他又拆了旁边最后一坛,仰头灌了几口后,晃『荡』了下内里还有大半酒水的坛子,就把酒坛放在了旁边。以臂作枕,如释重负似地仰卧在冰凉的石板上,久久地注视着夜空中乌云半掩的那轮冷月,表情始终淡淡地,可眸『色』幽邃,深不见底。
唉,从前见他要么意气风发,要么不可一世,何曾这样落寞。
莫菁也学着他的姿势,就这样抬头望着夜空中那轮明月。心里忽然又在笑自己,自己的日子还没过好,就开始同情起他人的生活来着?
又过了一会儿,慕少榕渺声道:“我曾跟阿爹提过五次要娶她。我已经有一个姐姐了,不希望再多一个。所以,但凡有可能我都愿意去尝试,怕的就是象今日这般。我曾不止一次告诫自己,必须要早早地尽自己所能抓住她……”
冷风寂寂的夜『色』下,莫菁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少年娓娓道来的情思,带着些许的喑哑,些许的落寞,如同断壁倾垣,倾覆之间,就此迤逦一地。
他说,“我第五次向她提亲,她还是没有答应。我想,没关系,她一次次地拒绝,那我就一次次地磨,总有一日,能将她那道坚硬的心墙都磨碎。我还小的时候。常常见阿爹倚在妆台前为阿娘画眉,阿爹常年在外征战,两人常常是聚少离多。
阿娘独守空闺多日才换来这一朝半夕宁静的温存时,他们彼此谁也不说什么。每每阿爹为阿娘轻点眉黛时,阿娘仰起头望向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男人时,眉目温柔,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
慕氏的男儿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有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也有虎嗅蔷薇的柔情。我小的时候就在想,有朝一日,有了心爱的女子,我一定不会让她象我的阿娘一样,终日在等待与期盼里度日,甚至于一个卑微的心愿都成了奢望,在病重弥留之际,吊着一口气只始终等不及见在外征战的丈夫最后一面,就在一个黄梅细雨,烟锁朦胧的日子里孤零零地死去。
我想,我不一样。我可以给心爱的女子很多很多的疼爱。去哪里都带着她,无论身在何处,她都不是孤身一人。我们可以一起去见识黄沙寥阔的异域疆土;体会战胜时战士们围着篝火引吭高歌的豪情与喜悦;闲时我们还可以踏马江湖,领略‘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的烟雨美景。可是,她不喜欢。”
慕少榕没有再说下去,只一股脑又坐起来有猛灌酒。如此大大地喝了几口,才把酒坛子递给莫菁。
莫菁想了想,接了过来也照样画葫芦猛灌了一口,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喝酒时的豪气没学到半分,反被呛得眼泪也快出来了。
莫菁这边狼狈地咳嗽,按照慕少榕的『性』情,论理早就嘲笑她了,可他此刻竟没有,由此可见,这次他内伤有多严重。
莫菁叹气,“你也别这么丧气。虽则最终她选择的不是你,可这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往后的日子,或许她觉得未必会比与你在一起差?毕竟,人是要先顾己才会去想会不会伤到他人。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强求不得。”
莫菁一面说着,摆摆手,将原本给回慕少榕的酒又抢了回来。
是了,人各有志,人都应该先顾己的。
她猛地灌了一口酒。心里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口,量多误事。
闻言,慕少榕不可置否。只目光幽远,眸『色』『迷』离,似『荡』起回忆的清波:
“那时候,我真的相信这世间是有仙子的。我真傻,我竟然相信一个孩子的戏言。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一件事。”
这个不可一世的矜贵公子爷也有承认自己傻的时候,今日算是长见识了,莫菁在一旁哈哈大笑。
慕少榕忽地转过目光暼了她一眼,莫菁非常懂得适可而止地闭嘴。
就这样盯着她看了良久,末了,拎起半剩的清酒就往回走,走了几步,慕少榕象是想到了什么,停了脚步,回头望她:“今日之事你不会说出去吧?你会吗?”
莫菁:“额……”
慕少榕:“不过你应该也不敢,毕竟我只答应阿素放过你,你的小马哥应该还在宫里头吧?”
莫菁:“……”
她应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