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人能想到,东海的这太乙道君们,他们花费了无数苦工才预设的战场,尚未等到巫族的大军步入其间,就已经是先将他们自己给限制了起来。
而相较于东海一众太乙道君们的进退两难,此刻西海军寨当中的那些巫族的监军,便是无比的欢欣鼓舞了。
他们同样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当成弃子的西海大军,会发挥出这般只能用‘不可思议’来描述的作用。
三十年的时间,他们亲眼见证了东海的那一支大军的士气,是如何被西海的这些乌合之众给硬生生拖着从云端上坠落下来的。
“待得族中大军杀到,一定是要将这西海的乌合之从这战场上赶出去,以免被他们拖累!”欣喜的时候,这些巫族的监军们也是不乏庆幸之色的思索着。
——他们却是浑然没有想到,曾经三海合力与东海作战的时候,西海的大军也算得上是骁勇善战,但到了他们的手里,这西海的大军,便立刻是变成了混日子的乌合之众。
……
“若不进攻,待得巫族大举而来,这般士气,就算有这地利,我等也必败无比。”
“可若是先将这西海之军杀出战场,就算是我等为之失了地利,还尚可与巫族一搏。”
“此间得失,还望诸位决断。”东海上,荣成道君的目光重面前众位太乙道君们的脸上一扫而过,眼下的局面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到了不得不搏上一次的地步了。
“那就战!”听荣成道君这么一说,其他的而太乙道君们,也便是不再犹豫。
在数年之前,这些太乙道君们就已经是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并且也都能看得出来,唯有放手一战,方能够逆转大军的颓势,不过哪个时候,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所顾忌——谁麾下的大军选择了放手一战,那他麾下的大军士气自然是能够提起来,但其他太乙道君们麾下的大军,在这反衬之下,士气却会更加的低落。
牺牲他人以成就自身这样的事,若他们还只是不朽金仙,肯定是想也不想的就做了。
但如今,他们登临太乙道君之境,目光自然也是从自己的身上落到了全局之上,成就自身,但却会导致全局的情况恶化,这种情况,在没有相互沟通之前,这些太乙道君们肯定是不会做的。
不过现在,众位太乙道君们沟通之后达成了一致,那么接下来的局势,自然也就随之明了了起来。
三天之后,当西海的大军还以为这一次的攻守之势例行的‘表演’的时候,东海那一众得到了诸位太乙道君所下达的‘决战’之命令的统帅们,便已经是身先士卒的杀进了全无防备的西海大军军阵当中。
“此战,有进无退,不将西海来犯之敌,尽皆扫灭,便决不收兵!”赵蕈看着对面那些脸上带着轻松而又从容的西海大军,临战之前,来自于太乙道君的命令,便是再一次的在赵蕈的脑海当中浮现了出来。
然后,这三十年的战争,所有的细节,亦是在赵蕈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历历在目,羞愧无比的神色,一瞬之间,便是充斥了他的脑海。
“我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能够被选入军中,最为面对巫族的第一道防线,这东海边缘处的大军,可以说是都是精锐当中的精锐,无论是战斗的技巧,亦或是征伐的经验,都可以说是充足无比。
但之前三十年在那战场上浑浑噩噩的表现,却是令赵蕈想起来,便不由得脸红。
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从一个骁勇无比的士卒变成了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呢?赵蕈反问着自己,然后,他得出了答案。
是失望!
之前的三十年,他们和西海大军之间数千次的交锋,每一次的交锋,他们都有着十足的信心和必胜的把握,而每一次,他们也都确确实实的战胜了对方——但每一次,当西海的大军在他们的攻势之下狼狈而逃的时候,他们所等来的,却不是追亡逐北的战鼓,而是喝令收兵的金锣。
每一次出战,赵蕈都觉得这一次会大获全胜,但每一次,都是那及时到不能再及时的鸣金收兵——于是数千次下来,赵蕈对于胜利的欲望,便是随之消失,他在战场上,也不再奋勇向前。
胜了有了什么用呢?还不是只能随便的冲杀一阵之后,便收兵而回,既然如此,那他何必还要拼死相争?还不如学着西海那些混日子的士卒一般,在战场上随便的动一动,保全自己的性命,便已经足够!
至于说战功——嘿,连胜负有没有人在意了,还有谁会去在意战功?
“真是不可饶恕啊,我怎么能去怀疑那些陛下的用心呢?”赵蕈沉下心神,然后着自己心脏的跳动。
在三天之前,来自于太乙道君们的昭告,便已经是落到了大军当中每一个士卒的耳边。
……
“三十年的征伐,数千次的战争,每一次,皆是有胜而无败,每一次,皆无丝毫斩获,每每众将欲奋起而斩的时候,本君必是下令鸣金收兵。”
“我想,三十年间,众将士心中对本君已然是充满了质疑吧——质疑本君为什么突然变得保守,质疑本君为什么突然变得怯懦?”
“但今日我要告诉你们,三十年的隐忍,便都是为了今日而已!”
“三十年前,西海大军大举而来,看似人困马乏,但我东海此前与三海联军征伐数十万年,诸位对三海大军的骁勇,也该心中有数。”
“若是三十年前,我等便大举而动,虽可获胜,但我军之伤亡必然是不可思议,而胜果却必然是极为菲薄,西海之军见势不妙,亦会躲入防线当中,避而不战。”
“诸位尊我,敬我,与我麾下厮杀,以数十万载,我又怎忍见诸位因此无谓之胜负而枉送性命?”
“正是如此,三十年前,我才与战场上所有的太乙道君共商,定下了和光同尘之策,以这三十年的时间来麻痹四海之军,以这三十年的和光同尘争取一个将西海之军彻底击溃的机会。”
“说回来,诸位也不愧是我的老部下,三十年来,虽然我未曾明言,但诸位却都能体察我之心意,将这和光同尘之策顺利的开展开来,这着实是令我欢喜无比,不过,眼下决战之期已至,诸位忍辱负重三十载,也是时候一抒胸中郁结之气了。”
荣成道君的声音,在他麾下每一个士卒的耳边响起——不仅仅是荣成道君,东海的战场上,所有的太乙道君们都是这般对自己麾下的将士们说的。
毕竟,大战在前,他们总是要鼓舞一番士气,要给这三十年的浑浑噩噩做一个交代——作为执掌无数生灵命运的太乙道君,他们总不好说这三十年的浑噩,是因为他们心有顾虑,不知该如何应对,于是乎,这种‘示敌以弱,和光同尘’以麻痹敌人的说法,自然便是最合时宜的说法。
——这既能够鼓舞士气,又能够保全诸位太乙道君们的颜面。
……
“赵蕈,诸位陛下们如此怜惜我等的性命,而你却妄自揣度陛下们的用意……赵蕈啊赵蕈,你怎么如此的忘恩负义?”
再想想,荣成道君最后对自己等无数士卒的夸赞,赵蕈更是觉得羞愧难耐——自己哪里是体察到了太乙道君的心意,分明就是切切实实的受了西海影响,变得倦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