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北车站。
电子日历上时间跳动,停留在九月三日。朝阳升起,夏一南醒来时,还是头痛欲裂。
他只昏沉了几秒钟,就听见旁边震耳的吵闹声。伊戈尔尤里伊万诺夫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疑似是芭蕾里的某个姿势,接着他把杯子猛地砸在地上,碎片飞溅。
这个壮汉是科研组在体型上最接近标准战斗人员的存在,可惜他一心向科学,无暇打打杀杀。当年军队在还时,他就做出了不少发明。
最广为人知的是他与他的火箭筒。伊戈尔的火箭筒运用了最新的“信”技术,杀伤力极大,被寄予厚望,但就只有一个问题,杀伤半径远大于射程,人称自杀火箭筒。
此时伊戈尔冲到夏一南面前,用满是长毛的手摇晃他的肩膀,带着浓厚口音:“教授,我们成功了!”
“但你摔了我的杯子。”夏一南低声,声音还带零刚醒的沙哑。
而伊戈尔的身躯如熊,在爽朗笑声中直接扯起来了他,往实验室另一头走。
夏一南很快挣脱开他,甩甩被抓得发疼的手腕。他跟着伊戈尔推开几扇门,走过各种瓶瓶罐罐,还有散乱的草稿。
实验室的另一头早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各个科学疯子手舞足蹈,场面堪比感染者的大型聚会。
他们簇拥的是一管药剂,呈淡红色。
夏一南睡着前,实验最关键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他这昏沉的一睡就是十多时,醒来时,药剂竟然已经被制作出来了。
在旁边有一个感染者,用绳索牢牢束缚在实验椅——它这会已经无声无息了,而头部与脊椎都没有被破坏。
旁边伊戈尔已经捧着一大沓记录过来,给夏一南看,面上依然是掩饰不住的狂喜,手都带着毛发在微微颤抖。
夏一南随手翻了几页,上头的血样检测里显示,感染症状确实被这个药剂缓解了。
而眼前这个感染者在被杀死前,身上的症状也在逐步减轻,直到药剂彻底抑制住活死饶特质,把它变成了一具安静的尸体。
接下来就该是动物实验了。教授多年的研究,拼死取回的档案,加上这三个月来不眠的日夜,他们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就像是黎朔在战斗人员的心中如神祗,在这群至死信奉知识即是力量的人里,教授一直有极高的地位。从秃顶研究者到年轻的助手都仿佛加入了某种邪教,只要他一声命下,就能高举科学的大旗,准备好征服整个世界。
现在更是如此,每人看夏一南的眼中都有着狂热的光。他们面色苍白,眼圈厚重,头发散乱,夏一南站在中间,仿佛被一群载歌载舞的丧尸包围。
但就像一场长跑终于结束,这气氛终究还是感染了他。
夏一南微微低头,笑了。
笑完他又觉得莫名,想起自己其实是雀占鸠巢的那位。现在的所有欢呼和敬仰,都是给教授的。
这让他的好心情立马荡然无存。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挤开了热闹的人群,离开实验室。
出去以后他呼吸着新鲜空气,极昼号恰好经过,扑面而来的风掀起他的白色外袍。这外袍在此时都显得碍眼,他脱下来搭在手上,逆着极昼号的方向,沿了轨道向前。
他与很多人擦肩,随后不远处安全门轰然开启,一帮医护人员与兵士围上去。夏一南这才想起来,资源搜索队确实该回来了。
感染者从不攻击动物与植物,它们似乎只对自己的同胞有极大兴趣。不管怎么样,这让如今鲜有人迹的城市,成了动植物的乐园。
这次搜索队就带回来许多猎物。平城市中有不少鹿群,只要遇见了,稍有经验的兵士都能成为合格的猎手。
一头头鹿被运往加工处,很快它们的肉就会被风干、腌制,保存好一段时间。鹿肉干可是车站极受欢迎的食物,毕竟谁也不会喜欢粘乎乎的陈年罐头。
“二北!”黎朔的声音传来。夏一南扭头,看到他果然在队里。
黎朔几步跨过来,带着草香与淡淡血味,勾住他的肩,满是热情:“你来接我的么?”
“不是。”夏一南甩下他的手,因为他身上的味道皱了皱眉。
“实验怎么样了?”黎朔从来不介意他的态度。夏一南经常怀疑这家伙脑子受了刺激,明明对其他人还算进退有度,对他反而是像熟识了多年。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黎朔还是没把身份弄清楚,硬生生把教授几十年的交情,套到自己身上了。
“……有进展了,但还需要时间。”夏一南简单回答。
两人都没提特感的事情。只剩下大概三个月了,尽管夏一南的感染现象没有明显恶化,这时间还是紧迫得令人不爽。
黎朔在他饶辅助下,卸下外骨骼,舒展了一下筋骨,就几步跟上了已经转身离开的夏一南。
夏一南不用回头,都知道他在后头:“你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么?”
“那没办法,”黎朔走到他身边,轻车熟路又把手搭他肩上了,“能看到个结局已经很不错了。”
“结局你就看清了么?我们只知道是五年后的一次大爆炸,其他一概不知,有什么用?”夏一南不耐,“我想知道特感能不能被杀,别的据点能不能联系,你就给我整个这东西看。”
“有总比没有好,指不定哪一就看见了呢。”黎朔,“比起这个,晚上我陪你去吃烤鹿肉。”
“什么叫你陪我?明明是你自己想吃。”夏一南,“动物实验还没有做,你自个儿玩去吧。”
黎朔啧了声:“叫你做什么,去鸡笼里捉鸡吗?那帮老头子又不是吃白饭的,就做个实验,哪还用你亲自上阵啊。烤肉和熏肉可是差地别,难得这次抓了那么多鹿,后勤那帮人肯定不会死抠着限定份额。”
“没兴趣。”